汴京风雨下西楼+番外(178)

作者:达闻西

“嚯!”魏国夫人骇了一跳,“好大的脾气,圣旨都烧。”

韩婆婆小声道:“姐儿不大高兴这桩姻缘,只怕将来……”

她说着,也偷偷抹了一把眼下的泪,与魏国夫人说真心话:“夫人知道,老奴本是李家老夫人的身边人,老夫人走后,老奴才辗转到了三姐儿身边,真是自三姐儿幼里便看顾她长大的。三姐儿虽说与别的小娘子不同些,但真是个好姑娘。自从三姐儿得了这赐婚,老奴看着她一日日消瘦下去,药也不吃,就关在这屋子里头,一关便是一整天,真是……”

魏国夫人疑道:“这些事,怎么没人来报我?”

“这是官家的赐婚,谁又敢去报给夫人呢?”

“糊涂!”魏国夫人怒冲冲地,但看着院里还有旁人,还是压下声音,告诉韩婆婆:“这桩婚事,不仅是官家赐下的,也是我主张的,那郑家的二郎,更是我亲眼相看的。若是我给朝云选了个她不喜欢的夫婿,叫朝云步我那女儿从前的后尘,真是我罪孽!早该派人来告诉我!”

韩婆婆一把老骨头了,禁不起这涕泗横流,拿帕子掩住脸,总觉得自己对不住李家老夫人的嘱托。

魏国夫人推开书房的门,见着里头的光景,深深地皱起了眉头。

“云儿!”

她掩上门,从地上杂乱摊着的书页纸笔之中艰难迈步,生怕踩到一地的文墨,终于走到了榻子边。

朝云脸上盖了本抄本,正在仰面睡觉。

她身上衣裳十分凌乱,而头发又披散在身后,像是狂悖的散人。

魏国夫人坐到了榻子上,轻轻抚摸着云儿的脸。与她生母长得真像,魏国夫人也柔和起来。

“姨母?”朝云迷迷糊糊转醒,看见了她。

“云儿。”

朝云笔直地坐了起来,疑惑道:“姨母怎么过来了?”

魏国夫人摸着她散乱的发:“姨母若是不过来,还不晓得云儿过得如此浑噩。”

朝云撇开了脸,不去看姨母那温和的眼眸。

“云儿,告诉姨母,你这是怎么了?”

“我没事。”

“是不是,姨母和你父亲替你主张的婚事,你不大喜欢?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若是不喜欢这婚事,姨母豁出老命,求到官家跟前,也让官家把旨意收回去。姨母曾把你表姐托付给了她不喜欢的人,害得你表姐初嫁便守了活寡。幸而如今你表姐再嫁,嫁给了官家,也算是过得安泰。”魏国夫人拍了拍朝云的手,“姨母当了几十年的诰命夫人,旁人看来风光了一生,可姨母一辈子的痛,就是当年逼着你表姐出嫁。若是你不喜欢这桩婚事,姨母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嫁过去的。”

她恳切地看着朝云,想知道外甥女的意思。

朝云长长舒出一口气,从榻子上,看着书房的窗外。

院子里的树枯了良久,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冒出新尖。

她道:“不必了,姨母。既然赐了婚,我嫁便是了。”

“嫁给谁都一样。”

“何况这人是姨母与爹爹都看过的,总不会差。”

她滞慢的目光里,像是藏了长久的疲累。

有如雪水融化时的屋檐,被积雪盖了太久,连化冰都不愿痛痛快快。

只是一滴,一滴,永无尽头地下落。

二月,西北烽烟又起。

这几年之中,大宋与西夏之间,断断续续小战从没有停过,延州一带多受战乱纷扰,百姓活得也惊慌。自康定元年正月的三川口大败后,宋、夏二国在各个关哨多有交战,只是死伤不多,便也没闹到东京城人人皆知的地步。

可二月的一场大战,又让都人谈论起了赵元昊这个名字。

市坊之间传言纷纷,不知何人所说才是边关实情。雪满知道自家姐儿心系着这些事,也凑了耳朵到街市里去听。

说给朝云听时,只挑了众人说法最一样的讲。

西夏赵元昊,带着十万大军南下,部署于好水川口。

陕西经略安抚副使韩琦,命环庆路副都部署任福率兵数万,迎敌于好水川,与赵元昊大战。

此役大宋几乎全军覆没,死伤万余人,主将任福战死。好在有环庆、秦凤两路军马去救,才保下了渭州,不至于失陷于敌手。

边关战事传到了东京,也就被都人们说上几日。

酒楼茶馆里说得激烈的,往往都是最无事做的闲人,不事农耕,也不考功名,整日里只是这里说一句,那里听一句,等到说话的人散了,方才自己与他们说了些什么,兴许很快也便忘了。

春日将至,便是西北死再多的军伍之人,也丝毫不减东京都人饮酒作乐,赏花填词的雅兴。

郑、李两家下过帖子,便该由夫家婆母来插簪子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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