卿卿与我开太平(172)
他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,谢映棠被他这样抱着,一瞬间百感交集。
她身子动弹不得,只能被迫承受着他的拥抱。
他抱得如此用力,让她知晓,他亦深深地担心着她。
她忽然哽咽一声。
排山倒海的委屈后知后觉袭来,所有人前的淡定与从容顷刻间瓦解。
那么多日的孤单与恐惧都未能让她落泪,她以为她什么都不怕了,可以从容赴死,可以面对敌军的折辱,可以独自挺过一切。
可她如何不怕不惧,她又如何没有弱点?
她当然委屈,这种委屈在看见成静之时,一把不可收拾。
谢映棠将小脸埋入他的怀中,哭得越发厉害,身子在剧烈地颤抖着,却又顾忌着身边那么多人,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。
眼泪顷刻间打湿他的衣襟。
成静眼眸漆黑,薄唇抿得死紧,心口猛地腾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怒意。
他此刻方觉后悔,方才就不该一箭将那人射死。
不千刀万剐,难以平他之怒。
他抬手示意将士将剑拿来,用剑慢慢割断了她手脚上的绳索,再抬手将她抱了起来。
这样一抱,忽觉她身子是这样的单薄,她这么多日,应该吃了不少苦头。
他本想命人将她带到自己身边来,也可时时刻刻护着她,却未曾料到这一路上的意外。
是他疏忽了这一点,害她吃了苦头。
成静抿紧唇,冷冷吩咐道:“肃清襄阳城,清点人数。”
说完,他淡淡扫了一眼迟疑着要凑过来的谢映展,抱着谢映棠快步入了屋。
谢映棠被下了迷药,身子软绵无力,动也动不得。
她被他平放在床上,她侧过头,就这样依依不舍地看着他。
成静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,柔声道:“我在这里,再不让你受半分委屈。成定初说到做到。”
谢映棠眸子里的水光霎时又凝聚起来。
她眼尾轻轻一抖,细眉浅皱,露出痛苦的神情来,眼泪又顺着眼角滑下。
他心口一窒,连忙又抱她入怀,低声道:“是我不对,是我不对,你尽管怨我罢。”
她无力地靠在他胸前,想摇头,脑子却昏昏沉沉的,没有一丝力气。
他不知她此刻究竟有多伤心,便只一味地这样哄着她。
他的声音低沉磁性,带着一丝蛊惑般的温柔,像春风拂过湖面。
她在他缓慢的低语中,紧皱的眉头终于慢慢舒展开来。
不知不觉便昏睡过去。
再次醒来时,她只感觉身上换了身干净的衣裳,手腕脚腕传来清凉的感觉,好像刚刚上了药。
身上力气渐渐回缓,外间夜幕深深,屋内只点着一根蜡烛,光线昏暗。
成静阖眸静坐,半靠在她床边。
她慢慢坐起身来,被褥顺着雪肩滑落。
谢映棠怔怔看着成静,仿佛置身于梦中。
他睡着时,容颜干净清秀,浓黑卷翘的睫毛细密地压下来,白日眉眼间的戾气一扫而光,仿佛又是洛阳那个温润如玉的成定初。
她目光微扫,盯住了他的薄唇。
忽而探身过去,在他唇上轻轻印了一下。
他似有所感,眸子霎时睁开,眼底寒光一现,下意识攥紧她的手腕。
她吃痛,低低“啊”了一声,他又猛地收手,手臂一把缠过她的腰肢,将她带入怀中。
谢映棠一把扑上他的胸膛,手臂顺着往上一滑,搂住他的颈。
贴得如此之近。
成静低眼细细看着她。
她脸色没那么苍白了,休息好了之后,应该是没有大碍了。
她的睫毛上还是沾着水,漆黑的眸子闪着光,泪眼盈盈的。
仿佛即将哭出来。
他心疼,低头亲上她的眼睛,她下意识闭眼,他冰凉的唇摩挲着她的眼皮,忽而低叹,“我都知道了。”
她微微一怔,身子僵住了。
他闭眼,手臂将她抱得死紧,语气带着一丝隐忍的哑,“我听人说了,若非这些日子你用计拖延时机,我亦救不下襄阳。”
“原来我成静之妻,拥有这般的胆识和智谋。”
他暗暗咬牙,手抚上她的脸,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,“对不起。”
她摇头,低声唤道:“……静静。”
“做静静的妻子,是委屈了你。”他道:“我如今对你承诺,将来若再让你独自面对这般绝望境地,我必不放过自己。”
她摇头,手臂紧紧搂住他,在他耳边低语,“不需要!我若活在你羽翼之下,我亦过意不去,能替你分忧,为你拖延住襄阳,我该庆幸才是。”
若非她误打误撞滞留襄阳,无人能拖住襄阳,后果不堪设想。
这一分偶然,换来的不止是她的苦头,亦是大局的挽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