夺鸾(95)
蕊娘落了座,这才敢略抬起头,座上之人依旧是熟悉的面孔,笑盈盈地看着她,再没了当初的憔悴。
这倒与蕊娘这几年回想起来时的不大一样了。
姜宝鸾知道她拘谨,便先问:“蕊娘,你这些年还好吗?”
蕊娘点点头,想问问她,却惊觉两人不同,好在话还没出口。
“我跑了他们没为难你吧?”姜宝鸾又问。
“没有没有,”蕊娘忙说,“世子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,仍让我留在退思堂。”
她想了想,又继续说:“你……是长公主,跑了也正常,我看着世子虽不是故意磋磨你,可关起来的滋味实在不好受,谁知道哪日又……对了,那钱是你留下的?”
“是,我扮成你的样子跑出去,终归是连累你。”
“果然是你留下的,我就猜是你可又不敢确定你怎么能有这么多钱,发现了也不敢声张,就自己偷偷藏着,那钱我还没动过,你还要不要?”
姜宝鸾笑了:“自然是你的了。”
“你离开也是好事,”蕊娘爽直也不推辞,不再提钱的事,“只是小郎君实在可怜。”
姜宝鸾原本靠坐在榻上,听了这句便立刻直了直身子。
蕊娘道:“我说这些长公主别怪罪。”
“你说便是,我听着。”
“你走之后,小郎君也不知怎么了,夜夜都哭个不停。先时夫人嫌世子一个男子带着孩子不像,便抱过来放自己身边,也被小郎君每夜哭得受不了,到了夜里就又把小郎君抱回退思堂。”
“那段时间,世子忙着找你,各处打探你的下落,府上又要给小郎君延医问药,夫人还请了高僧来看,求神拜佛都试过了,都没什么用处。”
蕊娘说得口干舌燥,停下喝了口茶,姜宝鸾便马上问:“那后来呢?谨成是怎么好的?”
她也不知谢谨成是不是因为她的离开才哭的,听了自然心疼不已,一面又想,若谢谨成在她走之前便这么个哭法,她还能不能狠下心走?
“那床被子,就是你今日去拿的那个,我们府上有老人说,要试试民间的法子才好,须让人去收了百姓家中的布缝在一起,做了百衲衣,最好还是那些健康长成的孩子小时穿过的布料,穿了衣裳还不够,世子便又让人去做了那床被子,夜里也给他盖上睡觉,小郎君这才渐渐好了。”
想起当时,饶是蕊娘也不禁皱了眉。
“只是这天天盖夜夜盖的,倒把小郎君的习惯养成了,必要这床被子才睡得香,不然就闹腾。世子连小郎君贪嘴都管得严,唯独被子的事没管,如今眼看着快三岁了,也由着他继续盖。”
姜宝鸾想起方才谢谨成睡梦中紧紧拽着被子的模样,心疼得不知怎么才好。
她此时倒理解谢珩,为人父母,不让他吃那么多甜食是为了他好,而允许他盖着那床被子,却是怜他没了母亲。
姜宝鸾又问:“那他们对他还好吗?”
“世子眼下只有小郎君那么一根独苗,嘴上虽不说,但我们做下人的都看得出来,心里疼得紧。”蕊娘小心打量了一下姜宝鸾的神色,继续说道,“夫人早先还总是张罗着世子的亲事,但是世子事忙,自己又一点没放在心上,夫人也就灰了心,不管他了,平日只紧着小郎君这一个惯,小郎君这般粉团团一个,哪有不爱的道理呢?”
当初李夫人对姜宝鸾不可谓是不刻薄,甚至连谢谨成也是一并不要的,没想她人一走,李夫人眼前清净了倒是念起谢谨成也是自家骨肉了,果然是人心难以忖度。
先前谢谨成入宫见徐太后的时候,徐太后也问过他这个问题,他答的是李夫人对他最好,谢珩倒是排在末位,姜宝鸾当时听了便将信将疑的,只道是谢谨成懂事,知道在外不能说长辈的不是,没想到原来是真的,谢谨成并没有撒谎。
谢谨成过得好,姜宝鸾听了也能稍微好受些,但到底又有些怏怏,果真是只对她一个人不好。
只要一想起李夫人、谢娆、谢琮这些人,姜宝鸾现在都能气得往地上啐上一口。
见她面色不太好看,蕊娘如今也总算学得精明了一些,连忙不再提李夫人,只是忍了忍,又不禁问道:“你不会再回来了吧?”
姜宝鸾摇了摇头。
眼下还没什么风声出来,但再要不了多久,她和谢珩有个儿子的事就会慢慢传开,说与不说,外界想必都会有诸多猜测。
再有姜昀的态度,仿佛她只剩了两个选择,要么为了清白而死,要么嫁给谢珩,清白已然没了,自然只有那一个顺理成章。
不过暂且也顾不得这个,容殊明还没回来,一切总要先等他回来再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