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旁人在，且是在陆云绣的屋子，几个人谈论起许知行。

到这会儿也不必太过拘谨。

吴表妹相比她们要年幼些，话出头仍有两份天真：“许大人待表姐一片真心，这不是很好吗？表姐看起来怎如此犹豫，难道是觉得许大人不够好？”

“许大人自然很好。”

陆云绣笑一笑，“不是这个的问题。”

吴表妹懵懂不知陆云绣何种心思，只隐隐觉察到不大简单。

谢清豫却能理解陆云绣的想法。

即便不因为自己经历过的那些事而自卑，但那些经历带给陆云绣的伤害无法轻易抹平。不是口中说一句不要紧就真的变得无关紧要，不过尽量不想也减轻影响。

只是无可避免的，那些会让陆云绣对一些事产生犹豫和不确定，比之旁人缺少一份尝试的勇气。一旦设想可能遇到的伤害，便容易有退缩之意。

不去尝试也许那种美好会一直在。

纵然勇敢踏出一步，那一步究竟会带来什么，却是未知。

理解归理解，若问谢清豫怎么看，她还是希望陆云绣可以迈出这一步。假使不想要被过去束缚禁锢，便不能畏缩不前，正好比不破不立。

“姐姐若对自己没有信心，对许大人能否有信心呢？”谢清豫轻声问陆云绣，“那么长时间的相处，他是什么样的人，姐姐心里大概有数，不如遵从本心。”

“迈出那一步或许不容易，可也说不定，真的迈出去之后会发现一切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难。”谢清豫凑到陆云绣耳边，声音很低道，“我当年若不曾同至言离开长安，想来也不会有今日。”

不去尝试永远不可能知道真正的结果，一切仅仅是猜测与臆想。

陆云绣不是不懂这个道理。

“我会好好想一想的……”

她轻叹一气，“认真考虑，认真决定，一定不随便对待。”

这天夜里，陆云绣近乎一夜辗转难眠。

她回想与许知行相处的点滴，知道他人很好，正直、善良且文采斐然。

这样好的一个人，她不愿意骗他。

他不知道她究竟经历过什么，才会这样的吧……如果知道那些，或许改变心意。

陆云绣很艰难下了一个决心。

翌日，没有告诉任何人，陆云绣悄悄去找许知行了。

偏厅宽敞安静，他们相对而坐，厅子外几株红梅，花朵似火，清冽的香气一直飘进厅子里。一杯热茶热气都散尽了，陆云绣艰难开口：“我有话想同你说。”

把自己身上的伤疤揭开来与人看总是很难。

陆云绣一忍再忍，忍到两眼通红，硬生生不在许知行面前落下泪来。

许知行听着陆云绣诉说往事，点点滴滴，强忍愤怒，也是逼红了一双眼，嗓子也哽住，不知如何安慰。他想过她经历多艰难，却未想这样艰难。

“你很好，我不想骗你。若你不能接受，我也不怨不恨。”

陆云绣克制语气，“我可以理解。”

“陆小姐，”许知行缓缓开口，声音低哑，“你可知，我若真心待你，只会心疼于你，只会怨恨不曾早一些碰到你，那样或许不必让你受这诸多苦楚。”

“倘若没有那样挽回过去的机会，我能做的，亦无非往后加倍待你好。无论你信与不信，在我心里，你始终是巾帼、是佳人、是冰清玉洁、是纤尘不染……”

“一生不过数十载，易分难聚。”许知行字字句句道，“若你愿意，请允我朝你走去。若你不愿意，我总在这里，等你有一日，愿意走向我。”

陆云绣垂下眼，没办法看他。

她低头，想要忍耐，却终于抬手掩面，失声痛哭。

第42章 稀客

陆云绣和许知行的亲事最终是定下来了。

他们的婚期定在十月下旬, 倒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可以准备。

出嫁毕竟是大事，陆云绣不能不分出一些心神。

因而常常会去书院帮忙的吴表妹，自此之后往书院去得比过去更为勤快。

这一日，吴表妹从陆府出来, 乘马车去往书院。

打从长街经过时，因为街上发生什么事, 道路堵塞而不得不停下。

外面嘈杂的声响传进马车里, 吴表妹听得一清二楚, 她皱一皱眉，掀开马车帘子略看了两眼。只见一个瘦骨嶙峋、瞧着不过五六岁大的小女孩，正被一名中年男子揪着头发大声呵斥。

这是一家包子铺门口, 中年男子是店里掌柜的，而那名小女孩因为偷包子被逮了个正着才有这么一遭……弄清事情原委，看一看小女孩身上破旧的衣裳, 吴表妹低声示意身边的大丫鬟上前救人。

尚在她低声吩咐的这一刻,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，对那掌柜的道：“几个包子罢了，何必要对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拳脚相见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