烽杀(32)
周乔原本对及笄这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,但此刻席间肃静,她跪在父母的牌位面前,幼时阖家欢乐的场景尽数涌上心头。
她侧头,看向了姐姐。
周璃早已泪流满面,周乔眼眶和鼻头都红红的,她安静地磕了三个头。爹爹,娘亲,乔儿已长大,日后定会竭尽全力,保护大哥和姐姐,保护整个周家。
作为笄者的姑母也轻拭眼泪,随后行至周乔正前方,“令月吉日,始加元服。弃尔幼志,顺尔成德。寿考惟祺,介尔景福。”
姑母俯身,为周乔梳头加笄。
“吉月令辰,乃申尔服。敬尔威仪,淑慎尔德。眉寿万年,永受齐福。”
而后为周乔簪上了发钗,随即起身复位。
此时周璃身为嫡姐,作为赞者上前仔细替周乔正了发钗。姐妹相视,欣慰与疼爱尽在不言中。
随后周乔随姑母回房换上大袖礼服,佩钗而出,立于众宾席侧,以酒祭天地父母。最后向今日所来众人行正礼,方为礼成。
掌声礼乐声中,宴席颇为热闹。
此番前来的军中之人甚多,而最高位的睿王又是喝酒谈笑的行家里手,加上顾家父子豪迈嗓音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周家办了红喜事。
周乔僵着脖子回房,一把脱下厚重的大袖礼服,猛灌两口茶水,大喇喇地往床榻上一躺:“累死我了累死我了。”
饶是在军营练上三天三夜的骑射,也不如今日这般累。不让笑不让说话不让乱动,真是能活活把她憋死。
周璃一进来就知是这场面,她手上端着小菜,“乔儿你饿不饿?”
周乔腾地起来跑到桌边,“姐姐我今日表现得如何?我可都按照你说的那般去做了。”
周璃看她大快朵颐,又盛了一碗汤放到周乔手边,“慢点吃。你表现得当然好,恭顺有礼,瞧着当真是及笄的大人了。”
周乔得了夸奖立马来了精神,吃饱喝足擦了擦嘴,“姐姐我先出去了!”
周璃点点头,此番来的都是同周乔相熟之人,借着笄礼相聚于此,自该无拘无束地热闹一番。
她亲自收好碗筷,正端出来,就瞧见廊前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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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院之景并不像周璃想得那般。
周乔闹闹腾腾地给长辈们敬了几杯酒,转眼就没了踪迹。
她一路跟着那道白色身影而去,待四下无人之时忙喊了声:“战兰泽!”
战兰泽回过身来,眼里毫不惊讶,“何事。”
周乔换回了那条墨兰色的襦裙,梳着不常梳的流云发髻,难得还任由姐姐给粉了妆饰,衬得那张脸蛋愈发玲珑精致。
周乔清了清嗓子,“听说你也送了我贺礼,你送的什么呀?”
“便宜物件罢了。”
“战兰泽,”周乔笑眯眯地走近,“那日在马球场你答应得不情不愿,这一转眼竟还带着贺礼来了啊?”
周乔虽不知战兰泽为何要她保密林中相遇之事,但她猜横竖就是身为质子不想叫人知道擅离席位,不想惹事生非罢了。
不料周小将军趁火打劫,作为守口的条件,兰泽公子须得来她的及笄之礼,这才有了两人此时此刻的独处。
战兰泽未直接回答,只道:“既已礼成,我先回去了。”
“那不行!”周乔张着双臂拦在他面前。
这幅强行不让走的场面……似乎曾几何时也经历过一次。战兰泽眸中微动,莫名想起了当年那句“待我及笄,便讨你做我夫君!”
莫非……
周乔叉腰:“你来我家做客,都还未仔细逛上一番你便要走,那还来个什么劲啊?”
他心中一松。
“不必。”
周乔权当没听见,扯着他的袖子就往后院走,“哎呀,你不就是想从偏门离开吗?等我带你逛完了我家园子再走也不迟啊。你不是最爱看书吗?我大哥的书斋就在前面,还有很多绝本呢,你就不想瞧瞧?”
周乔不松手,战兰泽也任由她拉着衣袖,“周公子此时还在江州吗?”
周乔头都没回:“自然在啊,大哥奉命彻查江州盐税之事,当地盐商狡诈,还暗里勾结着胡商,要查清楚可费了好一番功夫呢。”
周乔三两句话,战兰泽便已明白。听闻周慕白最宠幼妹,可此番却连周乔的笄礼都未回来,想来江州之事该是水深至极。只是……北晋地方盐税,怎么也不该牵扯到胡人才对。
“哎。”周乔拉着他停在了一处房门外,本想推门,又忽然停住。
“怎么。”
只见周乔一脸抱歉,“我险些忘了,大哥不在,任何人不得擅入他的书斋。”
战兰泽微微垂眸:“无妨。”
可周乔却莫名感觉到了一丝遗憾。她挠挠头,左右看看,随后一鼓作气:“你在此等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