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见欢(63)
今日孙子满月,他一高兴请人来这了。
想着毕竟是自己兄弟,总归儿子得给几分面,一只手暗暗拉着杜安,眼神示意:“你给你老子一个面子。”
不为所动的杜安扭头,冷言说道:“爹,你不说就只能我去了。”
杜复海啧了一声,小子越长越大,一点面子也不给老子留。
好在踌躇了一会儿,杜夫人抱着杜周出来。
孙妙灵一身狐裘,手中抱着汤婆子。头戴帽,兔毛蓬松,将她的脸圈成一圈鹅蛋。两颊微粉,大约是太热了,她身侧的绿檀连忙用绸扇扇了凉风,她这才好受些。
见到柳云芝,她细眉一挑,眼眸都亮了许多。
张嘴欲言,就被杜安扯了一把,差点汤婆子都摔在地上。
“孙妙灵,你别忘了,现在你还是杜家妻。”他凑近孙妙灵的脖边,咬牙切齿,眼神却如同毒蛇,盯着柳云芝。“就算要找男人,也不是现在。”
换做以前,孙妙灵还会苦笑。
此时切了一声,将手拔了出来。
杜安惊讶之余,孙妙灵斜眼睨了他一眼,冷如西北之风,“杜安,你难道忘记你那娇滴滴的外室还等着你的怜爱了?”
“你提丽娘作什么?毒妇,难不成是你又想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杜安就发现孙妙灵白了自己一眼,转身往上座去。
那儿正是定远侯府阿宋所坐之地。
“好啊,我就知道那是奸夫□□。”
他脱口而出,未曾想绿檀还未走,耳边立即听得一声唾沫声。杜安讶异的看着小跑离开的绿檀,低头一看,靴面上一口黏糊糊的痰。
该死的,连个下人都敢折辱他。
他怒目圆瞪,不远处的人相谈甚欢,根本没有在意这些人。
孙妙灵一坐下,便听到柳云芝问翟紫兰,她压低声音,“正在后头歇着。”
不过,她的目光落在喝的脸红脖子粗的宋行,不由得皱起眉头。
孙妙灵夹起桌前的羊肉,放入柳云芝的碗中。不远处是婴孩的笑声,杜母和乳娘正同人四处介绍。
她收回眼神,见柳云芝未动碗筷,有些惊讶,“瞧什么?”
顺着她的视线看去,孙妙灵瞧见个粗鄙大汉。
这人倒是眼熟,时常来杜府讨酒喝。起初她以为是个无名浪汉,久了才晓得他是兴安伯府的宋二郎。
“他看着性子野,实则是个好心的。”孙妙灵叫来绿檀,“去厨房叫吴娘准备碗解酒汤,还有备些银钱到时给宋二郎带去。”
说罢,她叹了口气。
心智最快的绿檀说道:“还是娘子好心,兴安伯府如今落败,老的老,病的病,如今就剩个宋二郎在家,不去做活只知来喝酒讨钱。真是不要脸。”
才完,绿檀就发现阿宋郎君盯着她看。
“什么意思,兴安伯府怎么了?”柳云芝一直不曾关注过兴安伯府,一是不想自己之后的举动牵连到外祖家,二则是她与阿娘太像了,若是去那边转一转,怕是都会认出她。
好在二舅喝迷糊了,眼中除了酒再无其他。
孙妙灵打发绿檀走,解释说道:“两年前,兴安伯府宋三郎在外云游染病去世。兴安伯夫人得知,发了急病,兴安伯散尽家财保住了那条命。却也要一直拿药吊着,宋大郎集钱时做苦活被砸了腿,一个家雪上加霜。只剩下宋二郎一人苦苦支撑,但闻说前些日子,兴安伯府就剩下了个空宅子,半丝钱都没了。”
“兴安伯要与宋二郎分家,说是不要连累他。”孙妙灵唏嘘一阵,看着宋行,也知为何他执意酒醉。
世间苦事太多,一醉能解千愁。
前世的柳云芝心中除了顾寒便是顾寒,从未想过其他。外祖家如何,她也不曾打听过,依稀记得下场不好。
她心猛的揪疼,那边的吵闹越发响。
是宋行闹着要喝酒。
杜复海拉不动,一屁股坐在凳上,吃力的摆手。
本就是喜庆事,闹成这样不开心,杜安忍不住发火,“宋行,你到底什么意思。”
“小子,你喊谁啊。”宋行迷瞪着眼,伸手晃了晃,五根手指都成了十根。真有意思,摇摇晃晃间,听到有人叫他喝酒。
他想都没想,抓起酒壶就往嘴里倒。
谁知拿起的是个盘子,菜肴一股脑的倒在地上。
杜安忍无可忍,手指捏的咯咯响,“宋行你喝醉了,莫要在这耍酒疯。”
一个外人,请他来已是天大的面子,还敢在主人家中发疯。
要不是念在兴安伯的面子上,杜安已经把人扫地出门。
“走就走,老杜,下次再喝。”宋行迷迷糊糊,没走两步就倒在地上。
他骂骂咧咧的起来,立马有仆子上前搀扶,去的不是院子而是大门。孙妙灵备的东西也用不上,叹了口气,恰好此时杜母来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