踏枝(59)
无地自容、真真无地自容!
毛嬷嬷脚步飞快,跟逃跑似的,一路出府。
府门口,好巧不巧,遇上了要回府的万妙。
“万大姑娘。”毛嬷嬷施礼。
万妙弯了弯眼,应了声,猛地想起这是安国公夫人身边之人,她立刻垮下了脸。
两家正“结仇”,她若笑盈盈的,招式就错了。
毛嬷嬷把万妙的变脸看在眼中。
谁不知道秦、万两家大姑娘是手帕交,关系亲近着呢。
万大姑娘来永宁侯府,定然是听说了事,来安慰、宽解秦大姑娘的。
这般神色,想来……
毛嬷嬷试探着问:“万大姑娘,秦大姑娘在做什么呢?”
“能做什么?”万妙哼道,“躺着、歪着、养着,有气没力着。”
毛嬷嬷愧疚得要命,问不下去了。
万妙不会拆秦鸾的台,但也不想为难毛嬷嬷,尤其是这位老嬷嬷万分窘迫,显然是知事理的。
真是一人犯糊涂,一家人、从主子到仆从,全部受累!
“我会多来陪她说说话,不会让她钻牛角尖,”万妙缓和些语气,“先走了。”
毛嬷嬷送了万妙,又看了眼永宁侯府的匾额。
她为秦大姑娘难过。
那么好看的秦大姑娘,无端端受这等委屈,成了病美人了。
不止因二殿下和自家姑娘的事儿憋屈,还要担侯夫人的埋怨与火气,哎!
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!”毛嬷嬷长叹一声。
侯夫人能体谅国公夫人,为何不体谅体谅亲孙女呢。
东园里。
秦鸾送走万妙,继续踩木桩。
永宁侯过来,一眼就见她在上头金鸡独立。
一身道袍,一手拂尘,只看姿势,颇有道家高人气派。
想到孙女被二殿下那般嫌弃,永宁侯不痛快极了。
“阿鸾,”秦胤忍下气愤,语气和煦,“二殿下行事向来不着边际,但昨日挨了皇上的训斥,按说顺妃娘娘也耳提面命的一番,今日不该如此张扬大胆。你给祖父透个底,与你不相干吗?”
秦鸾笑了起来:“您这是一朝被蛇咬、十年怕井绳?怕我又不给行军书就胡乱指挥?按说前回被咬的也不是您呐!”
秦胤一听,哭笑不得。
“实话是与我无关,”秦鸾道,“殿下是神来之笔,画龙点睛!”
秦胤摸了摸胡子,心中隐隐有一猜测,便问:“那你说说,殿下与晋家丫头的事儿,你到底从哪里知道的?”
昨儿事发突然,问了秦鸾排兵经过,却忽略了“谁是斥候”。
此时想起,势必得问一问。
秦鸾抿了抿唇。
因着要向祖父询问林繁身世,原打算等事成之后,再向祖父说明,但祖父主动问起,她也就没有刻意隐瞒。
“我请定国公打听的二殿下的丑事。”秦鸾道。
“谁?”秦胤瞪大了眼睛,胡子都翘了起来,“林小子?”
见秦鸾点头,秦胤不由倒吸了口气。
不知该叹自己猜得准,还是叹猜得太准。
想来也是,除了赤衣卫指挥使,谁手里会有那么多的见不得光的消息。
“阿鸾,”永宁侯斟酌着用词,问,“你和林繁何时有这样的交情?”
也就上回,阿鸾兄妹两个绑那丫鬟,叫林繁撞见,仅此而已吧?
就那么点交情,能让林繁把二殿下给卖了?
还是说,知殿下与阿鸾有婚约,又与晋家丫头生情,林繁耿直人、义愤填膺,阿鸾问了就揭穿了?
永宁侯越想,越觉得怪。
秦鸾解释道:“与其说是交情,不如说是利益交换。”
“别叫人知道你与他有往来,”秦胤拧起眉头,“得罪人。”
想到林繁那一堆“仇家”,秦鸾忍俊不禁:“得罪人,有得罪皇上可怕?我退亲了,不就得罪了皇上?”
“皇上那儿,”永宁侯嘀咕了句,“退亲做得好看些……”
话说了一半,老侯爷自己也品过味来了。
能好看吗?
已经是难看他妈给难看开门,难看到家了!
心里骂个数句脏,秦胤冲秦鸾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,转移话题:“你刚说利益交换?”
“我想退亲,他么……”话赶话到现在,捡日不如撞日,秦鸾示意祖父进一步,轻声道,“他想知道他到底是谁的儿子。”
话入耳。
永宁侯没有忍住,一句“操蛋”冲口而出。
木墩上的孙女依旧笑眯眯地,笑得秦胤老脸通红。
什么蛋不蛋的,脏了姑娘家家的耳朵!
秦胤重重咳嗽两声,只当没有失言,一本正经道:“什么儿子孙子,祖父这就进宫去,让皇上把他的金孙抱稳了!”
说完这话,永宁侯三步并作两步,背着手出了东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