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梨+番外(90)
张大娘有些生气, 急忙忙追出去喊他,但当她透过门口瞧见对面景象后,便就止了声。
路口处那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轰然倒下,砸中了对面的三间房, 薛家的店离树最近,扛住了大半的力道, 几乎垮了一多半。房子的横梁倾塌下来,遍地都是碎掉的木头,还有打破的碗碟物件,一片狼藉。
那棵刺柏树约莫有七八十年的历史了,枯了也有二十多年, 却一直没有倒下,若遇上雨水充沛的时节,甚至还能长出几片嫩叶子, 半活过来。只是这三年来一直都是这样死气沉沉样子,没见再有新生。
那树立得笔直,歪都不歪,当地人也就没有将它当回事,谁都不知道这树的内里已经烂了,只待一场大风。
张大娘脑中嗡的一声,反应过来后忙回屋大喊,“老爷子!树倒了,有人压在底下,快去帮着扶啊!”
胡安和没穿蓑衣,也没打伞,就那么顶着风雨跪在地上扒,他不知道小结巴在哪里,但是不敢停下,细皮嫩肉一双手,没几下就出了血。入目断壁残垣,胡安和想不明白,明明刚才还好好的,怎么一转眼就成这样了呢。
他抹了把眼泪,哭腔说,“薛延,你怎么还不回来啊!”
张大爷本还睡着,穿一身白花花里衣,被叫醒后,随便披了件袄子就冲出来。到底年纪大,经事多,他比胡安和镇静许多,先打量房子一周,瞧见了掉在一边的那个木匣子,他捡起来问,“这是什么,从屋里滚出来的?”
胡安和认出那是阿梨的镯子,他急促吸了口气,指着张大爷面前那处大声道,“人就在那里,快挖!”
一老一少,力气都没多大,木梁粗重,搬得费力,但卯足了力气,也有些成效。小结巴还醒着,当面前的遮挡被除去后,风迎面吹过来,他打了个哆嗦,试探喊,“二,二掌柜的?”
听见他声音,胡安和眼泪都要流下来,他弯腰抓住小结巴的手,哑声道,“听哥的,你别睡,再撑一撑,很快就能出来了。”
小结巴轻轻笑,“我没事。”他喘了口气,“就是,就是有点冷。”
胡安和眼底泛酸,他咬了咬牙,冲着身边的张大爷道,“再挖!”
风似乎小了不少,两人手已经要冻僵,但动作不缓,房子是木质的,木头垮塌下来将小结巴压在底下,但好在有两根相互叉在一起,正好形成一个拱桥形,成了保护,小结巴安安好好的,身上一点伤都没有。
胡安和神色一喜,干劲更足,他把上面杂物都清除,拉着小结巴的胳膊就想把他拽出来,但没拽动。
“二掌柜的……”小结巴伏在臂上哭,“我的腿好像被压住了。”
胡安和一怔,他用手背抹了把脸上雨水,借着张大娘打的灯笼往那边看。一根粗大的横梁整个塌下来,小结巴的上身还能动,但右腿却死死卡在里头,他强作镇静,但声音还是有些颤,“疼,或许,或许是断了。”
张大娘拍着大腿,“这可怎么办哟,造孽哟!”
胡安和脑子里不清不楚的,一阵阵懵,他站起来,无助地四处张望,正瞧见从远处疾奔过来的一个身影。
胡安和喉头一梗,跳起来挥手道,“薛延,这里,快来!”他喊的大声,嗓子都破了音,“快来!”
薛延把手上东西扔在地上,疯了一样往这边跑,他隔得老远就听见树断的那声闷响,忽然就想起昨晚胡安和喝醉后的那些胡话,他心里堵了团棉花似的,心神不宁,连找钱都没拿,急慌慌往回返。
但是他没想到,事情会糟成这个样子。
等终于到了地方,薛延大口喘着气,额上青筋直蹦,他一路顶着风雨回来,后背衣裳湿透,能看见肌肉贲起的轮廓。没有时间给他平复,薛延扫视一眼情况,简短命令胡安和去抱着横梁尾部的那一端,自己将袖子挽到肘弯,他眼底赤红,小臂筋络尽显,生生靠着一股蛮力将横梁抬起甩出去。那力道之大,胡安和没站稳,往后跌倒。
薛延手拄在膝盖上,阖着眼喘气,冷雨从额角滑下,丝丝流入领口,他打了个哆嗦。
胡安和爬起来,去拾了几根扁平的木片回来,与薛延道,“他腿伤了,别乱动,先拿这个绑一绑。”
薛延利落扯了自己腰带下来,将木片与小结巴的右腿固定牢靠。
骨肉相连,怎么能不疼,小结巴掐着自己胳膊,拼尽全力才没哭出声。薛延抿紧唇,揉了把他头发,而后蹲身将他背在背上。小结巴下巴枕在薛延后颈,本昏昏沉沉,但想起什么,又猛地抬起头。
他咽了口唾沫,和站在旁边的胡安和比划,“镯,镯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