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竹秋(629)

作者:荷风吹

庆德帝摇头:“朕前天还在用那紫砂壶喝水,毒素早已侵入脏腑骨髓,纵遇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了。这都是天定的命数,朕当降心顺之。明早朕便宣陈良机入宫拟遗诏,你且回去准备明天的祭典吧。”

朱昀曦舍不得离开,请求皇帝另派人主持祭典。

庆德帝教训:“皇儿莫要胡闹,祭祀大典乃头等国事,万万怠慢不得。朕不能亲往,你就必须代朕担起职责,快去吧。”

朱昀曦埋头床沿哭个不停,庆德帝亦悲伤,抚慰:“傻孩子,为父又不是今晚便死,你安心去主持祭典,为父等你回来。”

朱昀曦忍痛告退,皇帝突然放出一发冷箭。

“你那宫女甚是机敏,可留下服侍朕。”

他骑虎难下,少事犹豫后应了,装腔作势警告柳竹秋:“好生伺候陛下,再敢惫懒犯上,仔细你的皮!”

柳竹秋叩首领命,他又以眼神恳请庄世珍代为照应,领着侍从忐忑告退了。

庄世珍提心吊胆请示皇帝:“陛下,该让这小丫头干什么呢?”

庆德帝说:“先让她在帐外守夜吧。”

庄世珍领旨,假意吩咐柳竹秋:“好生守着,可不许随意走动惊扰圣驾。”

柳竹秋按指使规规矩矩坐在帐外的小凳子上,一直芒刺在背,总觉得皇帝发现了什么了,果然半夜里皇帝醒来要解手,庄世珍和近侍们入帐服侍,随后命侍从出去清洗溺器。

帐前只剩柳竹秋和庄世珍二人,她刚才打了个小盹,眼皮还有些发涩,正伸手揉着,冷不丁隔着帐幔听庆德帝发话:“柳竹秋,你好大的胆子啊。”

听者浑身结冰,柳竹秋赶紧跪地,将三分惶恐扩充到十二分。

“陛下怎知是臣女?”

庆德帝冷嗤:“你改用了女音,可说话腔调依然如故,加上这犯颜直谏的胆量,朕当时便认出来了。”

庄世珍魂飞魄散,哀求皇帝饶恕,同时为太子开脱:“这罪女说她在去宣府的路上占卜到陛下和太子有难,私自脱逃回京求见殿下。刚巧太医院的人去东宫告密,殿下急于用人才让老奴带她来查案。”

庆德帝明知是鬼话也一笑了之,对柳竹秋说:“朕怜惜你的才华故而未予严惩,你这次查明投毒案又算立了一功,朕便不追究你私逃之罪了。还可额外给你些奖赏,日前萧其臻求朕为你们赐婚,朕这便成全你们吧。”

他见儿子甘冒奇险将柳竹秋留在京城,预感朱昀曦登基后会强行立她为妃,一杀了之太缺德,索性让她嫁给萧其臻,断了太子的念想。

柳竹秋的惊喜如烟花闪现,迅速回归于理性。

听庆德帝催问:“怎么,你不愿接受这门婚事?”,忙说:“陛下成人之美,臣女感激不尽。但臣女若嫁给萧载驰,今后他便难得太子重用,因臣女一人之幸而使朝廷使一栋梁,实非臣女所愿。”

官场上像萧其臻这样正直无私,敢说敢做的清流太少了,可惜遇到偏重私利私欲的帝王,事业情爱无法兼收。柳竹秋权衡得失,坚持有益于大众的选择。

庆德帝领会其意,却不相信世间真有这等大公无私的女子,试探:“你莫非已成功蛊惑了太子,妄想日后入宫乱政?”

柳竹秋辩解:“陛下多虑了,臣女纵有妲己的媚术也难逃皇明祖训镇压,怎敢作茧自缚?古书记载‘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’②,历代有为的帝王所倚重的功臣也就那么几个,比如汉高祖时的萧何、韩信、陈平。汉光武帝时的冯异、岑彭、邓禹,由此足见人才之可贵。萧载驰崧生岳降,台阁生风,既能举笏击蛇于朝堂,亦能统兵御敌与边疆,若遭埋没,是君民共同的损失。”

庆德帝也很赏识萧其臻,认可柳竹秋的看法,说:“他为了你敢跟太子颉颃,你若不愿他珠沉沧海,朕便另赐他一门亲。你可有与之匹配的淑女举荐?”

柳竹秋入狱前听说左敏兰的亲事还没着落,诚恳道:“通政司左通政的次女左敏兰聪慧端娴,此前曾有官媒向萧家关说,萧载驰也很认可。”

庆德帝命庄世珍当场书写诏书,为萧其臻和左敏兰赐婚,一式两份盖上皇帝的印玺。

柳竹秋见状了却一桩心事,如释重负地磕头谢恩。

庆德帝又问她:“你为别人想好退路,就不为自己想想?以前你冒充温霄寒做太子的亲信旁人还不会猜疑,现在身份揭穿,再做他的外宠就不合适了。”

他担心儿子在这女人身上栽跟头,柳竹秋也知皇帝防她惑主,机智地表明立场:“臣女斗胆,想求陛下恩准臣女随家父回成都老家。”

家乡的环境最适宜她开辟新事业,能回去最理想不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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