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竹秋(591)

作者:荷风吹

美梦做到一半,内官来御前奏报:“朝鲜乐原君有本上奏。”

乐原君前年出使中国,原定在北京学习一年,不巧碰上张钦叛乱和牛六牛七兄弟造反,他怕受牵连,提前走海路回国。

后听说叛乱都已平息,唐振奇为首的阉党也遭覆灭,便征得朝鲜王允许,再次来北京继续他的留学梦。

五天前他和使节团平安抵京,今日上奏本说他和忠勇伯温霄寒约定前日会面,可整天没见着人。

他以为温霄寒失约了,昨晨忠勇伯府的人却来会同馆找人,说温霄寒前儿一早出门去拜访他,后彻夜未归。

乐原君很奇怪,过了半日,温霄寒的仆人又来了。声言访遍亲戚朋友家都未得主人下落,很可能失踪了。

乐原君怕担干系,忙上书向皇帝说明此事。

温霄寒是朝廷勋贵,无故失踪非同小可。庆德帝担心他被阉党余孽谋害,急命东厂和锦衣卫搜寻,两日内不得线索,定严惩主事官员。

朱昀曦在一旁听得失慌丧气,明白这是柳竹秋预先设置的脱身计。

她早防着被他软禁,甚至不愿费功夫与之对峙抗争,提前埋下计策,不留情面地逼迫他放人。

冷静、强硬还有不容回旋的狠辣,都充分显示她对他已无留恋。

第一百八十九章

朱昀曦下达放人的旨令,本想亲自去送行,奈何庆德帝留他吃晚饭,等他赶回东宫早已人去楼空。

柳竹秋进宫前已让文小青修缮她们租赁的宅院,带陈尚志春梨等人搬回去居住。

她出宫直接返回那里,派人去东厂和锦衣卫销案,说她之前路遇故友,被请去霸州帮忙处理了一些事务,因事发突然,没顾上通知家人。再派人去向乐原君赔罪,说过两天会亲自登门道歉。

等她处理完外事,文小青、春梨、瑞福拥着她来到卧室,围住询问她进宫期间的情况。

春梨问:“太子真的病得很严重?不是在演戏?”

柳竹秋说:“他没骗我,是真的犯了呕血症,假如当时恶化下去是挺危险的。”

瑞福接着问:“那他可曾为难你?”

柳竹秋摇头:“他瞧着很可怜,像个没妈的孩子。”

三女一齐喷笑,又一齐为她捏把汗。

文小青带头说:“你不会心软想跟他和好吧?”

春梨轻轻碰她一下,似在催促。

文小青接着说:“你进宫这段时间又出了件事,我不知道该不该马上告诉你。”

春梨迫不及待道:“文娘子,我家小姐性子刚强,你怕她心软犯糊涂,就该赶紧让她看清太子的真面目。”

柳竹秋料想朱昀曦又干了坏事,连忙追问。

文小青叹气:“初六那天何状元来了,我以为他夫人从山东回来了,出去接待。他却是为上次造翟冠的事来的,说那家作坊犯了事,老板初四晚上上吊死了,第二天作坊被查封,老板的儿子徒弟都被抓走。我们两家交的订金想是拿不回来了。”

柳竹秋胸口塞进一团冰,文小青看她呆怔,不忍再说。

春梨果断接嘴:“文娘子当时还不知道太子曾命令那老板为您造凤冠,我听得起疑,就叫瑞福去打听,结果……唉,瑞福,事情是你经办的,你来说更清楚,快告诉小姐是怎么回事。”

瑞福不似她伶牙俐齿,吭哧道:“我也不知该上哪儿打听,去找苏老板帮忙。刚巧他跟那作坊老板有交情,找到他的妻女,才得知东厂的人诬陷他们帮叛党打造僭越器具,老板被逼死了,家产也被抄没,其他被抓进牢里的尚不知死活。苏老板本想再托人问问,谁知前天人都被放出来了,官府还归还了他们部分家产,命他们尽快离开京城。”

柳竹秋对照时间线,不难理出假设。

正旦那日萧其臻在东宫说她知道太子会纳她为妃。

朱昀曦想是猜到造凤冠的工匠泄了密,一怒之下指使东厂展开迫害。

后来她入宫侍疾,他气一消又盼着同她和好,便叫手下放过工匠的家人,怕她出宫知晓此情,故而施行软禁。

她信得实了,架不住春梨还来问:“你觉得这事是太子干的吗?”

她头痛欲裂地闭上眼睛,烦躁道:“好了,我知道了,你们先出去吧,我想睡一会儿。”

她起身歪到坑上,春梨过来为她盖上被子,在她耳边开导:“小姐,妖怪永远戒不掉吃人,不管你想继续跟着他,还是立刻断干净,都不能再对他抱期望了。”

柳竹秋没反应,道理她都懂,也在稳步执行,打击她的是她又被朱昀曦的伪装蒙蔽了。

表面楚楚可怜弱不禁风地依偎着她,暗地里伤天害理,杀人如麻,他是真把人命分成三六九等,看重的如珠如宝,轻视的贱比蝼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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