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竹秋(310)
这晚,她正和瑞福整理手上最后一批公文,杭嬷嬷来访,拿出一张人像线稿请她辨认。
画中人物是一位长挑秀丽,高髻如云的女子,柳竹秋瞅着眉眼有些像自己,猜测作画者是萧其臻,含笑探问:“杭嬷嬷,这是谁画的?”
杭嬷嬷知她已猜着了,直言不讳道:“前些天我家大人整日神思恍惚,茶饭不思,一日夜间在书房闷了一宿,早起我进去打扫,看到这幅画。孝廉可认得画中人是谁家女子?”
柳竹秋摇头:“恕小生眼拙认不出来,妈妈何不直接去问萧大人?”
杭嬷嬷本就下垂的腮帮像被几十斤的秤砣掉住,垮得更厉害了。
“问过了,他死活不说。温孝廉有所不知,我家老夫人早发觉他不对劲了,怀疑他心里有了人,却一直试不出来。我家大人三代单传,家里都指着他开枝散叶呢,可他一晃眼都三十出头了,连家都未成。老夫人为此整日着急上火,这次命我来摸他的底,若那女子是良家出身,不拘贫富她都愿意纳为儿媳。可他老是遮遮掩掩,不肯承认,这不越发显得此女身份可疑么?万一闹出尴尬事,我们萧家可丢不起这个人。”
柳竹秋晒晒听着,明白萧其臻的家人怀疑他被不正经的女人勾上了,想到她这儿来找线索。
杭嬷嬷不跟这浪荡子客气,铺垫完毕便进行逼问:“温孝廉,我家大人平日往来最多的除了柳家的三少爷,就是您了。来保定后又同您朝夕相处,他日常跟哪些人接触,去过哪些地方您想必最清楚。若知道什么请千万告诉我,做朋友的不为着朋友好,那可不地道。”
柳竹秋料想在萧家人眼里,她和柳尧章都属于狐朋狗友,摸着良心想真挺愧对萧其臻,现下唯有装傻笑哄:“妈妈见谅,这些我真不清楚,关于萧大人的私事想必柳三爷知道的更多,您何不去问他?”
杭嬷嬷疑她推诿,冷笑:“这个回头我们老夫人会看着办的,孝廉既和我家大人交好,还请多劝劝他。您看您有妻有妾,美满如意,见好朋友打光棍心里也不落忍吧。”
瑞福气她过于刻薄,在一旁强忍怒气,等人走了红着脸怒怼:“这婆子好没道理,听她的口气,好像是先生害萧大人打光棍的。”
柳竹秋劝他算了,还一点不怨杭嬷嬷无礼。她是没主动霸占萧其臻的心,但他无心婚娶可不正是为着她么?
第九十八章
柳竹秋考虑是否跟萧其臻开诚布公地谈一谈,思前想后都觉得这么做太伤他的自尊。要让他死心,最好减少非必要的接触,并且暴露一些让男人不能容忍的“缺陷”,比如好色。
这条在保定无法实施,得等日后再做计较。
她提前向萧其臻辞行,带着瑞福返回京城。
蒋少芬这些天和春梨住在柳尧章家,听说小姐回来了,忙过来接应。
柳竹秋出狱的第三天便赶去保定,没顾上去找蒋妈,只托白秀英捎了些话给她。
相见时发现她的右脸有一块拇指大的烧伤,双手也缠着纱布。想起那天张鲁生说锦衣卫衙门停尸房着火时,全靠一黑衣人自火场中抢出了冉大奶奶的尸体,她知道那是蒋少芬,却没想到她为此负伤。
心疼地捧着她的双手责怪:“蒋妈,你受伤了也不早点告诉我。”
“告诉你伤就能好得快些吗?只起了几个水泡,已经没事了。”
蒋少芬拆开纱布让她看已结疤的伤痕,以宽其心,又说:“我已照你之前吩咐的在城外寻了块荒地,将那冉氏安葬了。你现在该说说为何要厚待那恶妇了吧?”
柳竹秋不无感慨地解释:“我在霸州知州衙门看了仵作交上来的验尸报告,冉大奶奶身上的伤口比高勇多十几倍,还都集中在背部,分明是被黄国纪虐杀的。推测她当时是为掩护高勇才会造成那样的伤势。这女人凶悍恶毒,对情人却忠贞勇毅,这点还是很值得敬佩的,也难怪高勇会那样宠她。我想大部分男人都会爱上愿意豁出性命去保护他们的女人吧。”
她本想将冉大奶奶和高勇合葬,奈何高勇的尸首已随火灾化为灰烬,没能让他们同穴相依还挺遗憾的。
蒋少芬笑道:“太子不就是为这个才爱上你的吗?我听春梨说,你俩已经成就好事了。”
柳竹秋脸刷然通红,瞪着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春梨,低声嗔怪:“这死丫头,就会揭我的短。”
蒋少芬抿嘴戏谑:“她很担心,怕你将来进宫做妃嫔,她也只能跟去做太监的老婆。”
柳竹秋噗嗤道:“别说我不会进宫,就是真有一天自身难保了也会先把你们安顿好。”
蒋少芬立马板起脸:“别说不吉利的话,只要我还有一口气,就不会让你落到那一步。可你也得始终清醒,别中了太子的美人计。男人骗女人从不带手软,不多留点神,小命都会被他们算计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