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竹秋(263)
成三强昂起大鼻孔讽笑,以为这小县令在装腔作势。
萧其臻当即吩咐左右衙役:“给我堵了嘴,往死里打!”
衙门里打板子有一套暗语,若长官说“好好打”,那就是与受刑人有交易,衙役的板子就下得轻。若说“着实打”,表明没瓜葛,衙役看情形发力。若说“使劲打”,意思是让受刑人吃些苦头,衙役就得动真格的,至少得打得皮开肉绽才作数。若说“往死里打”,那定是不想留活口,要将嫌犯立毙杖下。
律法规定官员审案时可用刑逼供,若嫌犯受刑时死亡算“邂逅致死”,当事官员不用承担任何罪责,顶多罚一个月俸禄。
萧其臻正直仁厚,用刑向来节制,今日受柳竹秋指点,又对成三强的暴行愤恨至极,首次动用了这项见不得光的特权。
当值衙役里有昨夜激战的幸存者,也有人的好友在袭击中受伤身故,都对成三强切齿痛恨,抢着上去按倒,将脏布片塞进他的嘴里,当先一棍便打断了他的尾椎骨。
成三强剧痛下方知萧其臻起了杀心,然而已来不及了,夺命棍棒接连落下,片刻便将这恶贯满盈的凶徒交付鬼差。
萧其臻又判处成三强的手下及同伙谋逆罪,悉数打入死牢,命衙役将成三强的尸体拖到城门口倒吊起来示众十日。
肆虐多年的大坏蛋伏法,保定百姓都狠狠出了口恶气,当日整个县城鼓乐喧天,百里同庆,争相为萧其臻唱赞祝祷,立长生牌位。
萧其臻无暇理会这些,急着追问柳竹秋处死成三强的理由。
柳竹秋说:“攻打县衙刺杀县令等同谋逆,现在就指控高勇是反贼,他必会殊死反抗。霸州是他的地界,军队也听他调度,真来个鱼死网破,我们就走不出保定县城了。”
皇帝委派到地方的太监能节制当地文武官员,若遇叛乱或重大灾情,可直接调动军队镇压抢险。
以高勇的为人,一旦被逼急了定会倒打一耙,先率军围剿将他们灭口,把黑锅推给其他人。
所以稳妥的办法是步步蚕食,先拿下成三强,再靠本次事件在他和唐振奇之间制造分裂。
萧其臻细思确是,连夸柳竹秋心思缜密,但又惋惜昨夜没能抢出费兴国的账簿,失去这一至关重要的证据,着实可惜。
柳竹秋辗然一笑,请他来到之前的客房,瓦砾残垣中耸立着一棵被熏得半死的大槐树,她走到树根下伸脚跺一跺下方的泥土。
“我早已将装账簿的铁盒埋在树下五尺深的地方了,想必仍完好无损。”
萧其臻大喜,仅靠言语难以表达钦服,配合作揖褒赞:“小姐真当世奇才,萧其臻自愧不如。”
此时他对待她的态度完全摒弃了男女差异,纯粹出于对她能力的肯定,这让柳竹秋非常高兴,微笑着欠身还了一揖。
第八十三章
成三强聚众攻打保定县衙的事震动四方,北直隶省的巡按御史很快获悉此讯,他也知道成三强是高勇的干儿子,必是受高勇唆使才敢干这造反的勾当,于是陈表上奏,说高勇指使成三强火烧保定县衙,与官兵彻夜激战,死伤近千人。
升平世界出现此等乱像,庆德帝大为恼怒,下令严查。
高勇收到消息悄悄赶回京城向唐振奇求救,进城直奔他的府邸,等到第二天唐振奇从宫里回来了,才召他去花厅见面。
高勇惴惴进门,见唐振奇坐在主座上闭目养神,忙装孝顺儿子上去跪下为他捏腿。
唐振奇用力伸腿踹翻他,眼皮分开射出两道剑光。
“小王八羔子,越来越能耐了!”
高勇忙爬起来跪好,心虚求告:“干爹在上,儿子真的冤枉啊!都是那萧其臻陷害儿子,还望干爹为儿子做主!”
唐振奇狠狠啐他一口,将一旁案几上摆着的书信摔到他脸上。
“自己拿去看!”
高勇胆怯地捡起来阅览,这封信是萧其臻写给唐振奇的,居然在信中为他辩护,说保定县的叛乱皆系成三强一人所为,他审问时就怕那厮胡乱攀咬,累及无辜,是以冒着受罚的风险将其杖毙,请唐振奇不要错怪旁人。
高勇看完怒气翻倍,向唐振奇申诉:“干爹,姓萧的故意在您跟前假惺惺,您千万别信!”
唐振奇正恨他添乱,听了这火上浇油的话,口吐毒焰:“你叫我别信他,那好,这么说确实是你指使成三强造反的?既如此,明日我便如实向陛下奏报,看他不活剐了你这反贼!”
高勇毛骨悚然,磕头如捣蒜,向他哀哀乞命。
他投靠唐振奇这些年上供了大量金银财宝,是唐振奇手上最主要的几条财源之一,等闲不能废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