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山聘你(126)
齐曕看了会儿,不知是酒意上头,还是夜风太冷的缘故,他蓦地觉得有些失落。抬手捋了捋姜娆额侧的发,齐曕轻声道:“公主,臣送给公主的孔明灯,也是臣亲手做的。”
明知她已经听不见,他却忽然想让她知道——
知道灯是他亲手做。
知道他也是身在异乡,独身一人。
所以——
你也疼疼我,好么?
榻上的人睡颜沉静,无所察觉,齐曕俯身,吻了吻她蜷长的睫羽。
良久,他起身,面上又恢复了平澜无波,起身去沐浴。
然而,他刚转过身,未及收回的手腕忽然被抓住,他回头,榻上的人小声唤:“侯爷……”
齐曕愣了愣,分不清她是装的还是真的。
“臣在。”却还是应了她,更不舍得掰开她抓着他的手。
她的手伸出来,盖紧实的被褥就被弄乱,齐曕俯下身,想将被褥重新给她盖好,她却循着他的呼吸,细软的胳膊攀上他的肩。
她抱住他,声音几乎要听不清:“谢谢你……齐曕。”
齐曕怔住。
她从未唤过他的名字,虽然这个名字原本就不属于他。
当年在奉河捡回一条命后,他颠沛流离,四处被追杀,在晋国被真正的齐曕所救,后来齐曕病死,死前要他还恩为他报仇,所以,才有了如今的清河侯。
贺泠已死,齐曕也不是他,躲在躯壳下的,不过是一个亡灵,无所依归。
“齐曕……”姜娆喃喃。
后面的话有些听不清,齐曕却觉得,在她唤他这一刻,他蓦然有了归属和安定。
他偏头,攫住姜娆的唇吻下去,而她毫不抗拒,忘了像清醒时那样疏远他,小小软软的舌头舔他的唇,乐此不疲。
齐曕忍不住勾起嘴角,他抱着她陷入厚而软的床榻,深吻下去。
*
晋国开年不顺,新年过后,宫里的顺太妃病重。
年后休沐尚未结束,皇帝就为此事召齐曕进宫。
说了些寒暄的话之后,皇帝终于进了正题:“如今顺太妃身体不虞,太医也请了,诵经也诵了,可仍不见好转,朕思来想去,民间素有冲喜一说,不如,朕为清河侯与端静长公主赐婚,如何?一来公主娴静温婉,二来当初公主是在侯府受的伤,也算你稍作弥补了。”
齐曕没想到皇帝召他是要说这个,听完只觉得荒唐,面上带了不耐,当即拒了这婚事。
皇帝还要再说什么,齐曕冷了脸色:“臣还有要事,先告退了。”说罢,也不管皇帝的脸面,兀自转身就走了。
等齐曕离开,侧门里孟辞舟却是走了出来。
他看着皇帝阴沉的面色,若有深意道:“宠爱一个女人无事,可若有了那个女人,便再看不上别的女人,那就不是宠爱这么简单了。”
皇帝闻言面色更冷。
孟辞舟转脸看向门外,齐曕的身影早看不见,他幽幽道:“清河侯对那明华公主已非宠爱那么简单,陛下想想,清河侯为明华公主杀夷安长公主,惩治汪家小姐,后来更是包庇假使团,如今清河侯还掌着陛下的玄光门,陛下真能放心么。”
“依你看,”皇帝盯着孟辞舟,“朕收回玄光令后,该交到谁手里。”
孟辞舟回过头,恭敬道:“自然是陛下自己拿着。”
皇帝面露诧异,看了他好一会儿,问:“身为孟家人,孟二公子站在这里说这些话的立场究竟是什么?”
“臣既是孟二公子,也是孟辞舟,站在这里,自然站的是我自己的立场。不过,臣的确有自己所求之事。”孟辞舟拱了拱手,弯腰道,“虽清河侯之兵力不及孟家,但待来日要动他,必有一战。吾兄和清河侯积怨已久,届时,他定会自请出战,臣只需陛下允准他所请。”
皇帝眯了眯眼。
孟辞舟母子和孟家人的纠葛他略知一二,沉声问:“你要借机置他于死地?”
孟辞舟没说话,面上的神情却是默认。
皇帝沉吟道:“虽孟崈游只有两个儿子,但他正值壮年,未必不会再有别的子嗣,你杀了孟轩枫,孟崈游若知晓,未必不会杀你。”
“他不会。”孟辞舟笃定道,“七年前家父遇刺受伤,臣曾侍疾在侧,从那时起,他就再不会有别的子嗣了。”
皇帝讶然,一时语凝。
看向座上年轻的帝王,孟辞舟目光幽深:“顺太妃病重,郕王要归京了吧?陛下还是早做准备吧。”
皇帝立时脸色一凛,看着阶下躬身而拜的人,良久道:“你终究是孟家人。”
孟辞舟不以为意,淡道:“孟崈游会顾忌他唯一的子嗣,臣却不会对杀害我母亲的凶手有丝毫心软。没了孟崈游的郕王,就如同失了利爪和獠牙的老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