偏执王爷的掌心娇(101)
不久前,他还是被呵护得好好的小公子,抢食、讨饭这类,根本比不过城中混成人精的乞丐。
于是,他只能蹲在杂耍艺人旁边,学着那些被绳子拴住脖子的可怜小孩儿作揖,希望往来行人也能给他一口饭吃。
自然了,没表演哪来的赏钱。不仅填不饱肚子,还经常被艺人打骂,将他从自个儿的地盘边赶走。
野狗尚且有骨头吃,他只能吃包点心的纸,喝檐上滴落、带着浓浓灰尘气的浑水。
后来有一回,艺人见他每天都孤零零的,给了一个又冷又硬的馒头。他不用就水都能吃得狼吞虎咽,那艺人的脸笑得沟壑纵横,摸摸他的头:
“小孩儿,你当我干儿子,我就不打你,还给你饭吃,怎么样?”
听见有饭吃,裴玄卿头点得像小鸡啄米,露出了久违的憨笑。
那人牵着他走过阴森昏暗的长巷,来到一处破旧漏风的屋里。他坐在草席上,瑟瑟发抖地环视着周围,向墙边贴近。不知怎的,手摸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。
软乎乎、黏腻腻,根根分明。
就着窗外月光,裴玄卿捡起了放到眼前一看——
一截小拇指无力地耷拉了下来。
他扔开很远,哭得撕心裂肺地爬起来,想往外跑。却被艺人轻轻松松地拎起来,按在长木桌上。
“乖啊,忍一忍就过去了。咱们得可怜些,那些有钱人才会多给钱呐……”
裴玄卿手脚并用,又踢又踹,似乎把艺人激怒了,猛地一巴掌打在他脸上,打得他眼冒金星,挣扎逐渐微弱下来。
“呸,爹不养娘不要的东西,费老子劲。”
艺人一边磨刀,一边畅快地哼着歌。想到又有新的摇钱树,这调子也越来越高昂。
裴玄卿缓缓将手伸进怀中,摸到那一小截、孩童半臂长的匕首。那是娘亲缠绵病榻、将不久于人世时塞给他的,她说:“娘护不住你了,五郎,若有人要害你,你就杀了他……”
他失去了最爱的娘亲,所以他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错、什么恨,值得让对方去死。
但现在,他觉得某些人能活在世上,都是老天爷瞎眼。
譬如这个专门诱骗孩童至残的艺人。
既然青天大道错纵了他,就让冥府阎王去审判吧。
“五郎,你怎么了?”
柔软光滑的小手握了上来,他猛地回过神,见江婳一脸担忧地看着他,拿过帕子:“你出了好多汗,我替你擦擦。”
“不需要!”
他猛地甩开江婳的手,走到另一端,盯着被汗珠浸湿、微微发抖的掌心。
自打杀了那个艺人,他便再也停不下来了。厄命阎王这个称号,他受之如饴。
半生凄苦、厄运连连,逼得他自己做了阎王,拿见不得光的手段,去判那些法网之外的恶人斩刑。
可她的手干干净净、温软香柔,他怎么能、怎么配拿这双沾满血腥的手去牵她!
轻悄的脚步声停在身后,她没有强行让他转身,也没追问这是怎么了。只是委屈巴巴、略带哭腔的嘟囔:
“我们都定亲了,连擦汗都不许。五郎这是厌弃我,不让碰你了。”
她这么小心翼翼的,倒让他心里疼得紧,慌忙回身道:“我没有,你这么好,怎会有人厌弃你!”
“你也好,你眼光好。”江婳笑盈盈地看着他,直到察觉他的抵触情绪变弱,才重新勾住他的手:“没办法呀,圣旨赐婚,我这辈子都只能馋五郎身子啦。”
馋……馋他的身子?!
裴玄卿一向占据上风,这会儿心烦意乱陡然被她反攻,居然有一瞬的窘迫和失措,红着脸,喉结上下滚动。
他这个样子,哪里像凶狠吓人的大老虎,分明是只待主人顺毛的兔子。
江婳觉得,偶尔让他当兔子也很不错嘛。
裴玄卿缓过神,也回握住她的手,严肃地说:“这是采生折割。”
她捂着嘴,将满腔惊诧和愤怒咽了下去。
难怪乞丐怎么挨打都不吭声……
难怪裴玄卿想起那些回忆便情绪失控。
她没做无谓的安慰,只是强扯出一个笑,水润润的双眸满是崇拜:
“五郎能胳膊腿健在地逃出来,可真厉害!这样的本事,也教教我好防身嘛。”
一滴细微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发滚落,融进玄色披风里头。裴玄卿苦涩地摇摇头:“有我在,必不会叫你用得上。所以,婳婳你一定要乖乖跟在我身边……”
他微颤的手抚上她的发髻,一路眷恋地下滑到侧脸。
“别乱跑,别逼我囚着你。”
别让他觉得,她是不可控的。那般,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疯事来。
江婳细细地感受着脸侧的摩挲,微微倾头,反问他:“跑?全天下也找不出比我未婚夫更俊美的男子了,跑哪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