倦春芳(9)
“我饿了。”张邯茵仍是有些虚弱,没有心思再去追问。
“我去叫厨房准备午饭。”姬红绫听后朝厨房走去,张邯茵也转身回了屋。
约莫半个时辰,姬红绫提着食盒敲门,叫了声:“豫王妃。”
“进来吧。”张邯茵靠在床榻上,呆呆看着窗外。
进门后,姬红绫没与张邯茵交流,只是规规矩矩将食盒中的饭菜搁下。
张邯茵坐去饭桌前,看着姬红绫:“你也一起吧。”
“不了,您自己用就是。”姬红绫将最后一碟菜放下,扣起食盒,准备离开。
张邯茵将筷子放下,冷冰冰说了句:“那就撤了。”看了看眼前热腾腾的饭菜,又看了看不知何为的张邯茵,姬红绫无奈坐下。
坐下后的姬红绫,迟迟没有动筷,张邯茵也没有。两个人就这么对着一桌子的菜不说话。
“我昏迷了多久?”张邯茵不知自己睡了多久,她只记得自己在听见徐获那句不杀无辜后,就倒下了。
姬红绫答道:“今天是第十日。”
这么久了吗?她抬眼看着眼前的人,仍有诸多疑惑:“你是谁?你们将军——是将我关在这里的人吗?”
“将你安排在这的是我们将军,找人给你医治的也是我们将军。至于,我是谁,不重要。”姬红绫没有过多回答。
张邯茵捧着眼前的米饭沉默了,姬红绫拿起了筷子,将一片牛肉夹进张邯茵的碗里,说了句:“吃饭吧。”
话已至此,张邯茵不再问了。她拿起了手边的筷子,慢慢扒起碗中的米饭。
饭后,姬红绫收拾好,提着饭盒准备离开。
张邯茵忽然问起:“我能见见你们将军吗?”
“我会代为转达。”姬红绫应下后,推门离开。
姬红绫走后,张邯茵坐在了后院廊下。冬日的暖阳洒进庭院,牙白色的裙摆垂落在木阶,她膝上盖着厚厚的狐狸皮。
深冬将至,已是十一月末了。
张邯茵望着院子里的梧桐,想起了豫王府赋园里的那棵。
梧桐半死清霜后,头白鸳鸯失伴飞。可惜,自己并没有那样好的爱情。如今就算是死,也不会得到赵兖的任何怀念。
她又想起盛夏来,想起那时自己还做着锦衣玉食的豫王妃。短短半年,竟沦为了阶下囚。就连曾全心全意爱的人,也弃她而去了。
想至此处,便不由得叹了口气。
可眼下张邯茵却又好像从那些记忆中分离出来,无悲也无喜。
胸口的玉牌温热着,她该庆幸,自己还活着。
徐获来时,站在了张邯茵身后,板正的身子挺直。那一身墨色暗纹的常服穿在身,倒显得潇洒风流。他顺着张邯茵看的方向看,却猜不透她在看些什么。
“豫王妃。”徐获不知张邯茵的姓名,就只能这样叫她。可对于张邯茵来说,现在这个却称谓异常的刺耳。
张邯茵没有回应徐获,而是沉默。
再开口,她告诉了徐获自己的姓名:“张邯茵。”
徐获听后愣了一下,回了句:“徐获。”
张邯茵拍了拍旁边空着的木阶,示意徐获坐下。
徐获撩起袍角坐在了张邯茵的身边。此刻,一个敌军主帅,一个豫王弃妇。这么坐在一个时不时会有梧桐飘落的庭院里,气氛总显得有些尴尬。
徐获十指交叉着搁在腿上,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“谢谢。”倒是一旁的张邯茵先开了口。
“谢什么?”徐获不解。
“谢谢,你救了我;谢谢,你保全了这关内的百姓。”张邯茵说着,看向徐获,发现那是一张白净俊朗的脸,着实很难与他那武将身份联系起来。可那眼神中的坚毅,又让人确信,他是个久经征战的将军。
徐获没说话,征战数年,他还没见过身处此境,还能这样平静的女人。
张邯茵捡起一片掉落的梧桐叶,放在腿上,描摹起上头的纹路,就像她的前路一样蜿蜒。
徐获忽然抬起头,看向那棵苍劲的梧桐,问了句:“豫王既已弃城,你为何还要留下?就是为了百姓吗——”
“我没你想的那么大义,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。”张邯茵笑起来,半真半假。但徐获却似乎认可了张邯茵的话。
“送你。”张邯茵将梧桐叶递向徐获。
“你知我为什么一直看这棵梧桐吗?”徐获接过梧桐叶,张邯茵的手在狐狸毛上揉了揉,“我记忆中也有一棵一样的,只是如今,它开败了。”
徐获听出张邯茵言语间的落寞。记忆之中,他曾也如她这般两难过。
“接下来,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我——”张邯茵缓缓站起身,背对着徐获,话锋突转。
徐获顺势站起,转身朝门停住,两个人就这么背对而立,他开了口:“你不必知晓。总之,我不会杀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