倦春芳(65)
郑媛媛再低头,瞧见宁诚空在人群里慌乱找寻的滑稽模样,竟笑出了声。
“荷中,把他给我叫上来。”郑媛媛开口叫了李荷中。
李荷中从阁台向下看,发现了人群中的宁诚空,说了句:“是。”
随即,李荷中下了酒楼,穿过人群,径直走向宁诚空。
“娘娘,叫你上去。”李荷中依旧是那副严肃的脸。
宁诚空抬头向上望,看见郑媛媛趴在阁台的栏杆前,朝他挥了挥手道:“上来——”宁诚空点头陪笑,跟着李荷中进了酒楼。
上到二楼,正巧掌事太监送酒出来。掌事太监迎面给宁诚空打了招呼,宁诚空却没理,绕开掌事太监,进到雅间去了。
“给陛下,娘娘请安——”宁诚空俯身行礼。
郑媛媛倒了杯酒送到吕弗江面前,瞧见宁诚空进来,郑媛媛调侃起宁诚空:“宁诚空,想凑热闹就直说,本宫可以带你来。不用这么偷偷摸摸——”
杜康酒酿的纯,那香气叫人垂涎。郑媛媛又为自己斟起。
“娘娘就别打趣老奴了。老奴是有事禀报——是将军府的事。”说着宁诚空看了眼一旁不出声的李荷中。
“没的旁人,你快说就是?”郑媛媛看着宁诚空。吕弗江笑了笑,举起酒杯品了口杜康,郑媛媛的事他从不插手。
“宁丫头托人捎的口信说是,张姨娘,有了。”宁诚空刚说完,郑媛媛就接了句:“张姨娘?哪个张姨娘?”,宁诚空赶忙解释道:“就是徐将军新纳的张氏。”
短短几日,郑媛媛就忘记了将军府里,有张邯茵这号人。
郑媛媛将酒杯搁下后,染着红蔻丹的指尖在桌上扣了扣,说起:“有意思,这前头的人,这么多年一个个不见动静。新来的动作倒是快的很,这下将军府可热闹噜——”
郑媛媛那事不关己的口气,任谁都不觉得张邯茵怀的是她郑媛媛的孙儿。
“我不管她们怎么斗,叫宁梧给我看护好孩子。若是出了闪失,本宫就拿你的宝贝女儿问罪。”郑媛媛是笑着说的,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胆颤。
宁诚空不敢应,又不敢不应。只能俯身作揖。
“行了,你跟荷中一块,去库里挑几样礼物。给将军府的张姨娘送去,就说是本宫的赏赐,让她安心养胎吧。”郑媛媛遣了他俩去办事。
宁诚空与李荷中一同退去,穿过人群,李荷中一个人快步先走了。
酒楼之上,一直沉默的吕弗江终于开了口:“恭喜姐姐了。”
郑媛媛端着酒杯,轻轻碰上吕弗江的酒杯,笑着答:“同喜——”
就这么,郑媛媛与吕弗江两个人在兴盛坊的喧嚣里,推杯换盏到了天明。
旭日东升,霞光之中郑媛媛睁开眼。
她在阁台,举目望见旧时宫舍,郑媛媛想起了二十年前嫁去南达的那天。
不知何时,吕弗江在郑媛媛身边醒来,他将手伸去与郑媛媛十指相扣。柔声相问:“在想什么?”郑媛媛转过头,抵在栏杆,望进吕弗江温柔眼眸。
“我去南达那日,为什么没来送我?”郑媛媛只有在对上吕弗江时,才会展示出她的柔情。
吕弗江的手握紧一分,他想该如何回答。没想到吕弗江却反问起郑媛媛:“那时的你,想我送你吗?”郑媛媛笑起来,松开了吕弗江的手。
“...”郑媛媛欲言又止,吕弗江却心知肚明。抬眼绵延不尽的晟宫,让他二人陷入沉默。
许久,鹤唳声远——临安苏醒在一片天光里。
“姐姐,别再提从前了,都过去了。”吕弗江再看向郑媛媛时,重新抓起了她的手说:“至少,现在你还在我身边。母后走了,赵居云也离开了,没人能再成为阻碍了。”
“弗江,谢谢。真的...”郑媛媛湿眼眸润,她抓紧了吕弗江紧握着自己的手,不再放松。
她从未被这般疼爱过,经年徐褚带给郑媛媛的伤,正渐渐被吕弗江抹平。吕弗江的爱,郑媛媛不会辜负。
吕弗江将郑媛媛揽进怀中。年少时的情愫,他至今铭心刻骨。吕弗江爱了郑媛媛整整二十年。
在命运捉弄后,绕了好大一圈,郑媛媛才回到吕弗江身边。他倾尽所有,想换的不过是郑媛媛一世的安虞。
吕弗江对郑媛媛的爱没有错。
错在他是王,是泽被苍生,庇护万民的王。错在他把万里江山,祖宗基业弃之不顾,躲在温柔乡里虚度华年。吕弗江终有一日,覆水难收。
不知那时的吕弗江,会不会想要再从头——
...
大早上,长川阁里堆满了各屋送来的贺礼。
张邯茵睡眼惺忪,跨过了面前的樟木箱。君眉朝着张邯茵问候:“姨娘,您醒了?”,张邯茵顺势坐在了樟木箱上问起:“这都是些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