倦春芳(22)
“吃好了?”徐获问道。张邯茵点头,他起身去付了钱。
告别老妪,徐获领着张邯茵出了市集。
和徐获并肩走着,张邯茵没什么话说,显得有些尴尬。她忍不住打破这种气氛,问起徐获:“还要去哪?”徐获看了张邯茵一眼说道:“到了就知道。”
张邯茵垂着头,不知再接什么,就没再说话。
春寒料峭,晚风仍有些凛冽。一条路的尽头,听的到远处传来江潮翻浪的声音,再看去江岸上的灯火星星点点。
张邯茵兴奋地跑去江边,扒着岸边的石栏往远处看,不由赞叹:“这地方真好。”徐获走来站在了张邯茵身边,她回头去问:“这是哪?”徐获看向江水,回道:“钱塘江。”
“这便是钱塘江,只在书中见过。”张邯茵深吸了口气,空气中有江水混合着泥沙的味道,潮湿又清新。她闭上了眼,细细去听,去感受钱塘江的风浪。
往前她从没想过,自己能踏出邺城那方天地。她明白,时时刻刻在赵家注视下的张氏,看似兴盛,却处处受制。张邯茵安慰自己,如此这般,又算不算因祸得福...
徐获在旁负手沉默,一言不发。许久,张邯茵睁开眼,凝望着远方的风景,轻轻叫了声:“徐获。”徐获站在那“嗯”了一声作答。
张邯茵眼眸低垂,昔日的光熄灭了,就再也难燃,她问道:“你为什么帮我?”矛盾了这么久,她终于开了口,虽然徐获不一定需要给她一个解释。可她终究还是问了。
徐获不觉地看向她的侧脸,晚风吹过,她耳边碎发随着风摇晃。他该如何作答,要真诚的说出,自己动了恻隐之心,可怜她的这些话吗——
显然,徐获不会这样回答,而是反问起她:“重要吗?”张邯茵没想到他会这样答,半晌,她笑起来回了句:“不重要。”
“我们走吧,时候不早了。”张邯茵转过身想要回去了。可站在一旁的徐获却迟迟没有动身,他开口:“有件事,我觉得你应该知道。”
听见徐获开口。张邯茵停下脚步没有回头,他知道她在听。
“赵兖,逃回邺城了。”徐获看着张邯茵的背影,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开口。可有些事她迟早会知道。徐获或许觉得,在这种氛围之下,才不会显得太痛。不然今日,他也不会这般相邀。
徐获开了口:“赵兖报了豫王妃殉国。月前,已立衣冠冢下葬,东平也因此赐了侯爵位于张家。但对于赵兖脱逃的事,赵肆远只是将其削位思过。”
起风了,张邯茵逆光站着,徐获望去她单薄身影矗立在风中,不曾动摇。她相信徐获的话。因为,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赵兖,更了解张家。
一切都已明了,难怪那时,无人问津关于她的一切,甚至连张家也没有。
张文忠死后,襄贵嫔的宠爱已大不如前。张家需要这样的虚荣去维系,所以,只一个兴阳侯的位子,张横便能将她的死当做默认。但是他们总不该,靠吸食她的骨血而活。
此刻,张邯茵不敢去想,越想越觉得遍体生寒。
只是,邺城...
真如赵兖所说,她再也回不去了。
可张邯茵硬要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,转身仍笑着对徐获说:“走吧,回去吧——”但徐获看的真切,张邯茵的眼里分明是有泪。
第11章 月光
一路上,张邯茵都是沉默的。徐获也不知该如何开口,便什么也没说。
子时人潮散却,昏黄的街口已经不再像来时那么喧嚣,一切归于平静。原来不夜的临安仍有尽的时候。将军府的小厮牵着马车,等待着主人们的到来。
远远地小厮瞧见徐获后,唤了声:“将军——”徐获与张邯茵走来,小厮麻利的将马凳搁好。张邯茵扶着徐获上了车。
车厢内,光线昏暗,偶然有斑驳的灯火照进,映在张邯茵脸上。坐在对面的徐获,仔细去看,却依旧看不清她的脸。
马车停在府门外头,小厮与他们道别。张邯茵下车后,站在将军府的门外,与徐获匆匆道别:“今日多谢将军。我累了,就先走了。”
张邯茵故作镇静,可她的那双眼,骗不了人。徐获想要叫住她:“张邯茵。”可张邯茵似乎并不想和他多说,只是在俯身行礼后,便转身离去。
看着张邯茵离去的背影,徐获竟有一瞬的心疼。他好像看见了,十年前的自己。再回首,人早已走远,徐获无言,抬脚往府中去了。
张邯茵拖着疲惫的身体,回到长川阁,所有人都睡了,只剩下姬红绫坐在廊下等她。姬红绫看到张邯茵回来,起身开口说了句:“回来了。”张邯茵点了点头,什么话也没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