倦春芳(184)
“你谁啊!”过峰说着,就要抽出腰间长刀。
沉香丝毫不惧,将双臂伸直挡住他们的去路,在门前高声道:“不准你们伤害姨娘!要抓就抓我吧!”
“抓你有什么用?起开!”过峰推开沉香再次登阶。
可才推了门,过峰就觉得腿上像有什么东西坠着般。低头一瞧,沉香正坐在地上,抱着他的小腿不撒手。
“不是!我说,你到底怎么回事?你再这样,就休怪本郎将不客气了!”主子,过峰可能无权处置。但一个小小婢女,他还是处理得了。
语毕,过峰抽出长刀,欲向沉香的砍去。
宁梧的声音,忽然从屋内传来,“住手。你住手,沉香也住手——”
过峰的刀,缓缓落下。沉香抱着他的手,也有几分松懈。趁势甩开沉香,过峰一个踉跄跨过门槛,却不小心推翻了面前的屏风。
屏风倒地的声响,惊了在场的所有人。
唯如意堂下的宁梧,面不改色。孤身静坐小案前,她那盏茶炉上煮沸的水,依旧滚烫。在信手捻起羽拂,扫过香兽后,她终于抬了眼。
“将军,当真谋反了吗?”宁梧声音轻轻,落进寂静的夜里。
过峰站在门口愣了一下,开口道:“陛下尚未下论,我不好多言。你只管跟我们走就是。若一切都是误会,徐将军无过,你们自然能全身而退。”
尚未定论?
她知道若不是顾忌郑媛媛,吕弗江现在怕不是早就坐实,徐获意图谋反的事。可宁梧怎么也想不明白,赵居云刚死,徐获就要谋反,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?
眼前的迷雾,遮住月光。她却只有一条路可走。
望着眼前这些人,宁梧起了身,开口:“好,我跟你们走。”
就这般,同金吾卫缓步出了门,最后再回头不舍地看了看如意堂,宁梧什么也没多说。
...
与此同时,北苑昆山筑。
张邯茵盘坐在屋后,手中拿着那封被长川阁大火,毁去半数的纳妾书。
沉默着将徐白安三个字,看了一遍又一遍。
张邯茵渐渐开始感叹,命运的阴差阳错,驱使两个本无甚交集的人,紧紧相连。她不悔,也无妄念。但她只怕...到了最后,不能同徐获好好说声再见。
不久,屋门终被破开。
漆黑的昆山筑,只有廊后那盏灯还亮着。
金吾卫顺着光亮寻去,清风徐徐。张邯茵瘦弱的背,拢在衣裙之下。抬手重新将纳妾书好好搁进木匣,她按着小案起了身。
再俯身,一手拿着木匣,一手端起烛台。
张邯茵在廊后转了身,烛火飘忽,轻晃上她的脸。她就这样慢慢朝金吾卫逼近。
躬身持刀相对,对方已经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。
可张邯茵却在屋内的长案边停下,单手将木匣下落的声音,惊破黑夜。端着烛台离开后,她朝金吾卫的人,开口说了句:“走吧。”
话音落下,张邯茵吹灭了烛台,眼前霎时漆黑一片。
金吾卫趁势退出了屋外。
跟着从黑暗中走来。张邯茵脚尖刚刚踏出门来,淅沥的雨便落下,在青石板上画了无数个圈。
驻足,抬头,望天。
张邯茵与府门外的她们,以及小径上的宁梧,几乎同时,开口道了声:“下雨了。”
第88章 昭台
府门聚首,赵桑月望向阶下四辆马车。
抬手不经意间,抖落裙边风尘,她背着身朝张邯茵她们,沉声道了句:“各位,珍重。”
“珍重。”张邯茵最先拱手应声。
宁梧紧跟着俯身拜下,回了句:“殿下,珍重。”
只有封凌在旁,环抱双臂高傲注视,不曾开口作答。可赵桑月也不屑她的作答。
迈步下台阶后,赵桑月直接上了最前头那辆马车。封凌冷冷哼了一声,拂袖跟去。余下宁梧,别有意味看了张邯茵一眼。张邯茵见状与之对视,颔首道别。
待到她们全部上了车。
竹风转头吩咐手下道:“将军府封门,府中其余人等,一并交由府衙关押。你带人去办。”
“是。”手下的人得了令,抱拳应声。
竹风则领队,押送这四辆马车,向晟宫而去。
...
夜色深沉,长街空荡。
自尚州动乱,别的州府跟着蠢蠢欲动开始,吕弗江就下令实行了宵禁。
掀开布帘,张邯茵看向熟悉的街道。眼中旧时夜集灯火阑珊,再回想起曾与徐获,那般美好的时光。她便不由得,在嘴角漾开一抹发自内心的笑。
可那抹笑,转瞬即逝。
长长的睫毛垂下,张邯茵于心中默默。
徐获,你还好吗?一切都还顺利吗?我好想你...几时归家?可惜,周遭依旧寂寂无声,徐获的尚州太远。她心里的话传不去遥遥万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