倦春芳(154)
“二哥?”张文清接过玉牌的手颤动着。这是张氏族内专属的物件,翻过面去,他瞧见上头清晰篆刻文忠二字。霎时间,泪澜澜而下。
“二哥,他...还好吗?”张文清声音颤颤,问出了那句早该知晓答案的话。
张邯茵垂眸回道:“叔祖节哀,祖君已故去很多年了。却是寿终正寝,您不必挂怀。”
“想我今年已然六十上寿,人之老矣,生死倒也无常。二哥,顺遂归西,也算圆满。”张文清将玉牌递还,不由得感叹。
再看向张邯茵,张文清想今日就算她拿不出玉牌,就凭她的那张脸。自己也依然会相信,她是出自张氏的人。
走到祖宗牌位前,他沉声问道:“你叫个什么名?”
“回叔祖,侄孙张邯茵,小字唯唯。”这次张邯茵的回答干脆。张文清听到唯唯二字时,明显触动,但也没有多说什么。
伸手拿起角落的那块无字牌位,他开了口:“二哥,离开金陵之后,便再没了音讯。因着张氏生乱,我也没顾得上打听他的下落。到后来风波停歇,我才知他去了东平,也仅知他去了东平。这一晃竟好几十年了...唯唯。此番,你到金陵归家,是不是二哥他有什么心愿未了?”
“侄孙确实为祖君遗愿而来。祖君生前,一直挂念着故乡,他想再拜拜祖宗,若有可能也想将牌位入了祠堂。只是,直到临了,也没能求得陛下的一个恩典。”张邯茵如实转述。她隐约知道,祖君当年是带着恨意离开故乡。可此去经年,张邯茵明白他其实也早就放下了一切。
只可惜,邺城世家出入东平,皆需得到天子准许,这是先帝定下的规矩。赵肆远对张文忠这样的旧臣颇有顾忌,以至于那时襄贵嫔亲自去求,也没能讨来那份恩典。
听到她的话后,张文清默然。
转身走到供案前,取下三根线香,递向张邯茵他才开了口:“那唯唯便替你的祖君,好好拜一拜吧。如此,二哥的心愿了去,你也可认祖归宗。”
“是。”接过线香,在长明灯上引燃。张邯茵看着袅袅直上的檀烟,好似带着祖君的思念远去,落在神龛。拂过衣裙,她郑重跪在祖宗面前。
一拜,心事万千,迷途知返;二拜,故人遗梦,烟消云散。
三拜,邺城星起,金陵不晚;再拜,风吻故里,花开彼岸。
起身炉上焚香,张邯茵合掌于心中默默祷告。她终于将祖君的遗愿完成。张邯茵想祖君在天之灵,也能得以慰藉。自己对于过去,也再没什么牵挂。
睁开眼,张邯茵已然释怀。
张文清在旁缓缓开口道:“张氏自我接手之后,这神龛里的位子,我便一直替二哥留着。是生是死,我都希望二哥有朝一日能归家。如今好了,他终于肯回来了。牌位的事,我会尽快安排人去办,你不必担心。”
“多谢,叔祖。劳您费心。”张邯茵很是感激,她实在没想到,这次的事能办的这么顺利。还真是多亏了她那个娇俏可爱的堂妹。
那边张文清摆了摆手,回头瞧见傻傻愣在原地的张阿槐,说了句:“小阿槐,还愣着作甚?快来拜见堂姐。”
“见...见过,堂...堂姐。”听着张阿槐磕磕巴巴叫了两声,张文清无奈摇摇头。
他忽想起了什么,开口问道:“说起来,唯唯是如何见到小阿槐的?”
这回,张邯茵还未来得及作答。
张阿槐倒是先反应过来,回道:“是在徐将军的别院!对了,我想起来了!堂姐说她...是徐将军的侧室...”
张阿槐嘴比脑子快,可说完就后悔。她怕这事堂姐不想让别人知道。但覆水难收,她已经把话都说完了。
张文清听后,暂且没把重点放在,张邯茵是徐获侧室的事上。
他先斥责起冒失的张阿槐:“徐将军?你去找徐获了?翁翁有没有告诉过你,不能登门闹事。你这么贸然登门,成何体统——”
“我没错。我不登门,难道就真的等着你们将我嫁去临安吗?为什么从来都没人问过我的意思?你们也从来不会听我说话!但我现在就要告诉翁翁,我不嫁!”
张阿槐第一次壮着胆子开口,可说着说着还是躲去了张邯茵的身后。
她的手拽上张邯茵的衣角,继续试探说道:“还有,徐获现在可算阿槐半个堂姐夫。翁翁也不好拆散他们吧!堂姐,你快跟翁翁讲讲,别让我嫁给堂姐夫。”
“侧室?半个堂姐夫?唯唯,小阿槐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张文清不明白,自东平而来的张邯茵,是如何碰见徐获,且嫁于他做了妾?
眼下,他被弄得是一头雾水。
张邯茵镇定自若,看向屋子东边的桌案,她开口道:“此事说来话长。叔祖,不如咱们坐下。侄孙将这些事一一讲给您听,听完之后,您也就能明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