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有木兮+番外(40)

作者:徐青舟

袁思明见他这样的举止,已然猜到了几分,自己又有心要调侃一下他,便说道:“是美酒还是白水,试一下便知道了。若是动情了,自然待这人与他人也有所不同,比方说,有些事情他人做了自己便要动气,而这人做了自己只是无奈接受,再比方说,他人遇到危险时自己能冷静对待,而这人遇到危险时自己便心慌意乱。”

褚昱心跳了一下,想起那夜遇到河匪挟持张子鱼时自己的心境,依旧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,自己与张子鱼最初是以兄妹为幌子的,也许一时错觉真的把她当成家人了吧,于是反驳道:“若是家人遇到危险,自然都是如此,怎么能说这样就是动情了。”

袁思明说道:“若说是家人,这案子就更好断了,就只看你把这人当成了什么人,或是姐姐或是妹妹,既是当成姐妹,自然希望她能择一良人,自己也会留意身边有什么男子才堪匹配她,可若是没有当成姐妹,却又视她如家人一般,只想着自己能爱护她便好,看不得其他男子与她亲近,那不是当成了未来的妻子又是当成了什么。”

袁思明一阵说,褚昱心里一阵乱跳,幸而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,所以面上依然保持镇定从容,只在那儿沉默不语地喝酒,袁思明看了一眼阿德,阿德会意,接过话说道:“少爷这话说得有理,若是喜欢一个女子,自然见不得其他男子打听她的消息,心里恨不能将打听消息的男子痛打一顿,好让这人知难而退。”刚说完,忽然想起自己对张子鱼颇有些好感,前几日还曾向褚昱打听过她的喜好,褚昱当时脸色便有些不好看,对自己的回答也极是敷衍,现在才回过味来,冷汗直往下冒,幸而当初自己没有死缠烂打,要不然早已被打得在床上起不来,哪还有机会在这儿喝酒赏月,此时褚昱正好瞟了一眼他,阿德赶紧低头为他们斟酒,头上的冷汗冒得更多了,连为褚昱斟酒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。

褚昱心中烦闷,又是痛饮了几杯酒,眼见一壶酒见底,阿德起身去拿酒,袁思明见褚昱的神情,猜测他此刻内心应是极度痛苦纠结,正如当初自己对简月璃一般爱不能又离不了,却不知道褚昱心中害怕的又是什么,担心的又是什么,苦恼的又是什么,不过,这种事情说到底都是要靠自己才能想透彻,于是等阿德拿了酒来,又陪他饮了两杯,就带着阿德走了,自留下褚昱在那儿喝酒。

喝得多了,褚昱脑中反而逐渐清晰起来,过往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如今浮出水面,曾经一切难以解释的心绪和言行也找到了答案,原来,这便是自己不敢也不曾拥有过的感情,就好似毫无缺口的内心硬是破开了一个大洞,却又被这莫名的情感给填补完整了,这种感情,这个人,不知何时已然和自己的心融为了一体,再也无法剥离开了。

可是,褚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,自己的身份,自己的誓言,自己的责任,那历历在目惨痛的过往,那依然关在冷宫中等待自己去拯救的亲人,还有这因为君王专宠无为而千疮百孔的天下,这些早已注定他不该拥有这样的情感,若是他也动了情,那和他的父亲,那个拿着爱情当借口胡作非为的男人又有什么区别。

想及此处,褚昱拿起身边的剑,一路来到张子鱼房间的窗下,抬头看去,窗户朝外开着,里面一片黑暗,想来她已经睡了,褚昱轻轻一点脚尖,便跃上窗户翻身进了张子鱼的房间,此刻月光正好照着房间,里面一切都清晰可见,她已酣然入睡,脸上染着一层淡淡的银色,嘴角微微弯着,好似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,正在抿嘴偷笑。

褚昱站在床前看了她一会儿,他一直想靠近她却又一直在回避她,正如他对自己的感情一样,一直在探寻真相却又一直在逃避事实,现在,已是避无可避了,那就面对现实吧。褚昱缓缓抽出利剑,而后将剑锋指在张子鱼的咽喉处,只需轻轻一划,便可悄无声息地结束她的性命。

张子鱼犹在睡梦中,丝毫不知道自己的生死就在褚昱的一念之间,褚昱看着她,拿剑的手却半天没有动,究竟是什么时候,褚昱问自己,究竟是什么时候自己把她放在了心里,是茅草屋中她做饭他烧火的时候,是遇到河匪时她为了保护自己被打下河的时候,还是在树林中自己将她一把抱到马上逃跑的时候?或者,是更早的时候,那时在慧光寺里萧安刚禀报完张子鱼坎坷的经历,而自己脑中浮现的却是她乐观活泼的样子。

褚昱苦笑了一声,什么时候已经不重要了,只要杀了张子鱼,他就不需要再做任何艰难的选择,从此余生都可以全力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,只要杀了张子鱼,他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会对其他女子动情,既然能亲手将第一个喜爱之人狠心杀死,那么,从此任何女子都不会再真正进入他的心里,杀了张子鱼,是上天给他的一个考验,是他迈向合格的无情的帝王之路的第一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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