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 陌上柳(276)
皇后一向公正明理,相信她会做出正确的判断,蓁娘现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。
看着她平和的面容,惠氏不由得感叹时光磨人,几年前那个活泼的韩蓁,如今也收敛了脾性,看来世事无常这句话,果真不假。
她伸手握住蓁娘的手,坚定的告诉她:“不管发生什么事,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!”
蓁娘回握她的手,淡然一笑,人生得此知己,何其有幸。
第二日去宣微殿请安时,殿里已经来了几个人了,大家不像从前一样随意的交谈,都敛声肃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气氛安静的只有呼吸声。
半刻钟后,宫人拥簇着皇后升座,她从头到脚打扮的极素净,眉宇间的愁绪依旧,高氏一贯温柔和煦的声音响起:“昨夜吹起了风,院子里的花木被吹的呼啦啦直响,殿下睡得可好?”
皇后嘴角扯出淡淡的笑,“尚可。”
节哀顺变的话已经说的太多了,底下的妃妾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一个个悄悄的传递眼神。
吕氏眼角余光瞥过捏着帕子坐的笔直的蓁娘,鼻子里微不可闻的冷哼一声,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暗色,她侧身对身旁的廖氏道:“我听说五郎昨天有些咳嗽,今天可好些了?”
廖氏谢过她的关心,轻道:“小孩子家贪玩,在外面多待了会儿,今天已经没事了!”
“那就好!”吕氏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。
“昨天大公主带着孩子进宫来,我见崔小郎君和五郎玩的极好,阿郎看着很高兴,叫了皇子公主们都来玩,结果崔小郎君抱着阿郎的腿嚷嚷着不想出宫了……”
众人听见吕氏的话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,寿安公主成婚数年只有一儿一女,李晖和王氏对外孙宠爱有加,时常叫了女儿带着他们进宫来。
众人正是知道这一点,所以想着提起这两个孩子,皇后的心情可能会好一些。
皇后的脸色的确柔和了不少,她带着淡淡的笑意道:“那孩子倒不像他父亲,眉眼更像阿郎!”
众人跟着附和了几句,吕氏眼珠子一转,摆出笑脸对蓁娘道:“阿韩,昨日阿木姗姗来迟,阿郎问他在做什么,他说在看书……”
“你也该劝劝阿木,他如今虽然住在外廷,可毕竟年纪还小,这样熬着身体可不好!”
她的一番话说的是关心体贴,但在众人耳朵里听起来就多了一层意思,纷纷向蓁娘投去异样的目光。
阿木有些贪玩,从来不肯把心思用在学习上,让他学孔孟之道,他却偏要研究杂学,蓁娘有时气的要打他的手板,当着众人的面也抱怨许多次了。
可吕氏这番阴阳怪气的话,分明就是来刺皇后的心,和捅蓁娘的刀子了。
果然,上首的皇后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下,嘴角虽然还噙着笑意,但周身却散发着冷意。
在她左下方的宇文氏依旧是置身事外的淡然,仿佛什么也没听见,右下方的高氏却有些紧张的看了眼皇后。
有的人脸上是眼里一片茫然,还有的人则是登高看热闹一般,没有落井下石,却也默默赞同了吕氏的深意。
蓁娘嘴角抽了抽,心里的火气渐升,自从那年跟吕氏有了矛盾后,俩人表面上虽然过得去,其实背地里早就没了往来,这也是后廷里众所周知的事情。
蓁娘生气是因为吕氏话里的特殊意义,于是便侧头对吕氏展露了一个笑容:“阿吕你不知道,阿木哪里看的下四书五经!”
“他从小就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,这两年自己住在外廷,弄了不少歪书看,哪天他肯把心用在功课上,我肯定先去天王寺上柱香!”
“是吗?”吕氏似笑非笑面露惊讶,“那天我还听说阿木院子里有个水缸,他每日写完字就在水缸里洗笔,那缸水如今都比得上墨汁一般黑呢!”
蓁娘闻言,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,紧紧捏着帕子的手手背青筋渐起。
坐在她身旁的惠氏及时插话道:“缸里的水都是雨水,对毛笔可不好,阿吕估计听错了吧!”
她笑眯眯看着吕氏的眼里带了些警告,吕氏先是不屑的撇嘴,然后迅速恢复了恍然大悟的神态,“我倒忘了这一茬!”
她笑嘻嘻道:“不过听没听错无所谓,阿木刻苦可是认真的,连阿郎都表扬了他呢!”
齐氏和淳于氏本想为蓁娘出言,却被对面的惠氏用眼神示意阻止了,因此只得按捺下心中的不平。
这边俩人你来我往对话充满刀光剑影,而一直没说话的高氏发现皇后的嘴唇已经绷得紧紧的,心里叹了口气,真是一浪未平一浪又起……
再看韩氏被吕氏逼得快要翻脸了,高氏忙转移话题道:“说起写字,去年京城里来了个士子,听说写的一手好字,他不仅文采斐然,关键人生的俊秀,老百姓都在议论今年阿郎可能会点他做探花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