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 陌上柳(19)
那是一种海里的异兽,很是凶猛强壮,李晖希望女儿能健康平安的长大。
女儿的出生给夫妻二人带来了责任和成长,让他们感到了从母亲去世后就没有的欢乐,如今不堪病痛折磨的妻子去了,年幼的女儿也在哭泣。
父女二人伤感过后,李晖抱着蜃子去见过韦县君,老人家虽上了年纪,但精神尚好,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,只是眼里的哀痛掩饰不住,靠在凭几上默默无言。
旁边的儿媳韦夫人昏了过去,宫人忙请了掌医娘子来,又是掐人中又是擦冷水才醒了过来。
看见一身孝的蜃子,韦夫人忍不住眼泪又落下来,李晖忙劝慰道:“夫人请保重身子,妱娘刚去,蜃子身边只有奶母嬷嬷,还要请你们帮着看顾看顾,旁人我都是不放心的…”
韦县君低声道:“殿下请安心,蜃子是妱娘唯一的女儿,老妪定会照顾好她…”
县君又转向已经把蜃子抱在怀里无声哽咽的韦夫人道:“你也是有了春秋的人,哭完就把脸擦擦,孩子身子弱,可不能跟着你一起哭!”
韦夫人接过婢女的帕子擦了擦眼泪,对着李晖微微屈膝行礼,红肿着眼睛道:“请殿下见谅,我实在是…实在是…”话至此时,已是泣不成声。
李晖侧身避开,虚扶起韦夫人温声道:“父亲宣我下午进宫商量妱娘丧仪的事情,蜃子还是要拜托夫人照料…”
韦夫人搂着蜃子不住的点头,“殿下放心,蜃子是我的外孙女,我一定照顾好她…”
李晖摸摸女儿的发顶,柔声嘱咐:“好生呆在外祖母身边,不要乱跑,阿耶很快就回来!”
蜃子乖巧的点点头,乌黑的大眼睛不舍的看着父亲,李晖蹲下身抱了抱她,又指了自己常用的宫人陪在韦县君和韦夫人身边,才起身而去。
第9章 父子
李晖回屋洗了脸,修剪了胡须,换了身藏青色圆领袍,头戴一顶僕头,坐车去了昭德殿。
天子身边跟着数十个内侍宫娥、左仆射沈知礼、还有几个翰林院的学士和起居舍人。
屋内点起了碳盆,暖乎乎的,天子正盘坐在绳床上和沈知礼下棋,其余臣子跪坐在下观望棋局,每人身前一张小矮几,上面摆着茶碗和糕点。
自从皇太后病重到薨逝过后,宫里就没有了琴瑟笙箫之响,处理完政事后,天子就喜欢召见亲近的臣子一起消磨时间,甚至有时候都会留人在宫里用晚膳。
许是很久没有去骑马挽弓,天子看起来少了些英武豪气,更像是一位平常人家的长辈。
李晖脱鞋进殿,走近提袍磕了个头向父亲问安:“拜见父亲!”
天子挥手示意他起身,待下面一番君臣见礼后,温声道:“正好你来,关于太子妃的丧仪和棺椁停放,礼部已经出了章程,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…”
与天子对坐的沈知礼让出位子,李晖点头知意侧身坐下。
底下跪坐着的礼部侍郎对李晖道:“禀殿下,太子妃乃储妃,又是殿下的原配嫡妻,按理是要跟殿下合葬的!”
“如今殿下的陵寝尚未修建,因此棺椁停放可按照康皇后之例,暂时停放在殡宫,等日后殿下的陵寝修建完成,再移入地宫。”
李晖生母费皇后因天子登基仅一年就薨逝了,那时天子的陵寝才刚刚选址还未动土,一直到现在都还未修建完成,所以费氏的棺椁是暂时安放在咸阳的殡宫内。
礼部这个安排也是合情合理,李晖并无二话,他要说的是另一件事情:“一切按章程走就可以了,儿来有件事想要禀告父亲…”
天子饮了口茶道:“什么事,你说吧!”
李晖垂首看着紫檀木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道:“七月阿婆薨逝,如今韦氏也薨了,大娘年幼,身边不能没有长辈照拂,儿子已将她送到了康宁伯夫人身边,也免得夫人迟迟不能释哀…”
“儿子日夜不安,常常想起幼年在阿婆膝下玩耍的时候,我在院子里和伴读蹴鞠,阿婆亲自喂我喝酸梅汁,还拿了帕子给我擦汗,那些场景仿佛就在眼前…”
像是想起祖母的音容笑貌,李晖红了眼眶哽咽起来。
“我长大娶妻生子,阿婆却渐渐衰老,身子也佝偻下去,她从前还跟我比赛登山,后来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,儿子每每思及此处都万分难受…”
话至此时,不光是李晖落下泪来,天子也红了眼眶,“母亲总是那么慈祥…我还没有孝敬够她老人家,她却去了…”
“诸卿尚能奉养父母,我却是双亲俱逝,就算是皇帝也是不能止住悲痛的…”
众臣闻言无不拭泪,纷纷起身劝慰:“陛下请保重贵体,太后生病,陛下每晚夜卧塌下,亲尝汤药,嘘寒问暖,陛下为人子实在是天下表率,太后就算是去了也是极欣慰的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