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有潇湘(62)
……
“尘湘,你醒醒!尘湘!……”
……
*
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,噩梦一个接一个来袭,恍惚间,尘湘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有很多人来看过她。
能感觉到公孙怀仁关切的问候,季扶风低低询问她的状况,丁宁哭哭啼啼的吵闹,梅才清无可奈何的叹息,还有一个人,冰凉的手掌,久久扶在她额头上,不肯离去。
“尘湘,你的眼睛……一定不能有事。”
“不可以有事……”
梦靥惊醒的时候,丁宁坐在床边,哭得泪眼汪汪,两只眼睛红肿不堪。
“小、小姐……”
尘湘想要坐起身,却发现浑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。
公孙策挥手示意她让开,摸索着坐到床边,手指覆在她腕上,细细把脉。
“眼睛还看得见么?”
眼睛?……哦,是了。她的眼睛被火烧伤了,此刻亦能觉得微微有些刺痛。
尘湘张口想要问他,出声时却意外沙哑得厉害:“我睡了多久?”
“三日。”
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,眼巴巴的望着他:“我爹呢?”
早料到她醒来会这样问,岁思量了这么久,仍是没有找到适合回应她的话。公孙策静默了很久,才轻轻道:
“伯父他……去了。”
很奇怪,尘湘表现得格外的镇静,她一言不发地缩在墙角,良久才说:“……是吗。”
“我梦里老见着他拿着串糖元宝朝我嘻嘻笑……小时候祭灶,我吵着要吃,他就跑了几条街亲自去给我买了来……”
“尘湘……”他轻声唤她。
“出门的时候他一直叫我吃了饭再走的。”尘湘深深吸了口气,闭上眼,“要是我听他的话就好了。他一定,一直都在等我吃饭。”
公孙策静静地拥她入怀,隔着一层薄被,他仍旧能感觉到那股清浅的寒意,心中不禁长长叹息……
“尘湘,你可信得过我?”
“信。”她答得飞快,语气毅然而坚定,“就是把我命交给你……”
*
因得尘湘苏醒,公孙府内又闹腾了一日,到了二日清晨才安静下来。
沈家大宅被烧了个精光,不仅如此,连同附近的一家布店和民居也一并烧了。尘湘从钱庄取了些银子来,算是赔付这笔款子。
沈老爷向来做事谨慎,重要的账目和钱财分别存在大小十来个钱庄和住宅之内,心腹的管事也有二十多个。虽说他的死对整个米行的打击很大,但是因得生前一切安排得井然有序,到不至于一时间出什么大乱子。
反而尘湘每日倒忙了起来,各地的书信不住往她这儿送。现下又暂居在公孙策府上,险些没忙出病来。
才叫丁宁念完了一封信,她瘫在椅子上直摇头。
“这种小事儿就不用管了,扔了扔了。”
“是小姐。”丁宁端上来一叠信纸,“这儿还有三十封呢,小姐是现在看呢,还是等用了饭再看?”
“还有那么多?”尘湘用手推开,“不看了不看了,我管他呢!”
“沈家事业那么大,而今沈老爷身故,又没有合适的接班人,日后你当如何?”
她回头看去,正瞧见公孙策立在门前,一副无所谓的模样。
“我可对商场上的事,一窍不通。”
尘湘耸耸肩:“我也没指望你会。”转了转手里的笔,沉吟着缓缓道:“爹就留了笔钱预备自己老了的时候用,他老早也有退隐之心了。我想等这里的事情了解了,就寻个合适的管事把米行托付给他,亦或是找个人卖了。”
“我会帮你。”
她自然知道,天下没有公孙策查不了的案子。
尘湘喝着茶佯装伤心:“到时候你可别嫌弃我在你家白吃白喝的,沈家小姐现在也没钱了,会不会像梅少侠一样给赶出来了。”
“白吃白喝又如何。”公孙策靠在门边,“公孙家少夫人岂有人敢赶你出来?”
她听罢,微垂下头,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一直以来,她都认为他爹之所谓能攀上高官是因为家中富可敌国,今日听得他有此话,即便心中有顾虑也已消散无踪。
“哎呀……”空中传来某个人飘渺而怨念的感慨,“对兄弟和对女人,这待遇差距也太大了吧。”
尘湘放下笔,刚走出房门,梅才清就从头顶落下来。
因听得是他,公孙策不悦的皱起眉来:“不是早告诫过你,这几日都不能乱动么?胳膊废了很有意思?”
自从那日昏睡起,尘湘就不见梅才清出现,听丁宁说他为救她伤得不轻,心中一直挂记着要去瞧他,没想到,见面的时候还是大吃了一惊。
“你的头发……是怎么回事儿?”
梅才清不自然地退了一步,捻起一撮青丝来,干咳道:“这是汴梁时兴的新款式,我看人家弄得好看,自己也去绑了一个。”
“新款式?”尘湘明显不信,“我怎么没见过。”
“你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你这是乡下人,没见过世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