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女在逃(306)
一些曾经偷偷留意过殊丽的臣子低下了头,深知心思不能被天子看穿,否则,不知要被发配到哪儿去。
众所周知,陈述白在殊丽的事情上,小气又计较,已不再是那个寡欲薄凉对美人无动于衷的人了。
也可能,打一开始,就不是无动于衷,而是一点点拨开了欲念的种子,任其在心里疯狂生长。
天子的心,谁又能猜得透呢。
乌木圆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物件,毛笔、算盘、金锭、布匹等,是寻常人家也会为孩子准备的,可另外一样,只有宫里才有。
一顶雕刻龙凤的发冠。
其中含义,重臣们了然于心。
天子是在变相地告知他们,若皇室只有小公主一人,皇位也未必传男不传女。
这是事先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啊。
众人心思各异,面上言笑晏晏,分别站在圆桌一头,拍着手吸引刚刚睡醒的小公主。
大宝儿被陈述白放在桌子上,先是轱辘一圈,爬在了桌面上,随后好奇地盯着桌上的物件。
陈述白站在发冠前,没像其他人那样卖力地抚掌试图吸引大宝儿的注意,而是以随天意的心态,等待女儿的选择。
殊丽则站在人群外,没打算参与,抓阄不过是一种仪式,讨个喜庆热闹,当不得真,她并不十分在意,即便陈述白有意为大宝儿撑腰,那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,太遥远,何必庸人自扰,再说,她也不是不能生育,像陈述白说的,随缘吧,想怀上,谁也拦不住。
抓阄开始,大宝儿瞪大眼睛环视一圈,清透的目光落在绯色官袍上,咧嘴笑开,朝那边爬去。
而摆放在元栩面前的物件,是一个素面的绣棚,以及五颜六色的绣线。
看着宝贝女儿一点点爬过去,陈述白没有吃醋,而是看向人群外的殊丽,感慨一切巧合的事,兜兜转转,他们的女儿,或许也会成为一名刺绣高手。
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大宝儿爬到那团绣线前,单单抓起了红绣线,来回扯了扯,抬手递给了元栩。
元栩不明所以,接过红绣线的一端,眼看着大宝儿又爬向了另外一端的女客们,还从那几人里挑了一个秀美的女子,再次举起小肉手。
有人看着被扯长的红绣线,恍然大悟,打起哈哈,“咱们小公主,长大后是想做红娘啊!”
随着他的无心解读,其余人哄笑起来,纷纷看向那名女子。
还别说,大宝儿是有眼光的,挑了一个极其漂亮的。
“这女子是谁啊,以前怎么没见过?”
“是啊,看年纪,应该及笄了,若真是应景,陛下或许会赐婚呢。”
众人窃窃私语起来,惹得女子躲在了父亲身后,而元栩亦是一脸尴尬,一把捞过大宝儿,轻轻掐了掐她的小胖手。
大宝儿“啊”一声,觉得舅舅在凶她,委屈巴巴地扭头寻找起来,在发现自己的老父亲后,一扭一扭地爬过去。
六个月的小娃娃,竟然会告状了。
陈述白抱起女儿,看向躲在宋老太师身后的幺女,挑眉问道:“老师的爱女,可有婚配?”
天子发了话,其余人竖起耳朵,全都充当起了红娘。
宋老太师也是尴尬的不行,怎会想到,带女儿入宫热闹一趟,还被小公主相中成舅母啊。
“……未曾婚配。”
陈述白提提嘴角,多少有些调侃意味在眼中流淌,“不知老师对元侍郎印象如何?”
非要当场问?私下不行?宋老太师为难地咳了咳,“宋侍郎年轻有为、怀瑾握瑜,甚为难得,难得。”
那就是有戏了。
陈述白没再多问,意味深长地瞥了元栩一眼,将大宝儿放在桌上,笑意更浓。
元栩抬手扶额,没好意思去瞧人家姑娘的脸色,估计也不会有好脸色。
抓阄宴过后的第三日,陈述白躺在燕寝的睡塌上,接受起医治。
谢绍辰摊开九针和刀片,打开药酒,提醒道:“第一次清毒,身体还不能适应疼痛,犹如刮骨,陛下需咬着东西,以防伤到自己。”
冯连宽递来削好的木条,眼含担忧。
陈述白摇摇头,“不必了,朕能忍。”
“陛下还是咬着吧。”
有着七窍玲珑心的老宦官忽然泪目,哽咽着求道。
陈述白拍拍他的手臂,示意他不必担忧,随即看向站在一旁的女子,轻声道:“丽丽,你先出去。”
他不想让殊丽瞧见自己痛苦狰狞的一面。
哪知,殊丽径自走了过来,接过冯连宽手里的木条,“我要陪着你。”
“太丑,你还是出去吧。”
殊丽附身,用细细的指尖描摹他的眉宇,附耳小声道:“你什么样子,我没见过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