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宝儿(298)
他昨儿个并非有意打那大鳖怪的,他本身做了噩梦,骤然惊醒发现自己被扒了裤子,人还没缓过神来,那扒了他裤子的人便扬言着要吃了他,又加之他初来乍到,被无缘无故的塞进了这里,如何不叫他细思极恐,如何不叫他惊吓过度?
只是,那大鳖怪怎么了,他莫不是个……是个受虐狂不成?
若有人打了他元宝儿,元宝儿死也要跟他杠到底,可是,大鳖怪非但没有让他死,反而既往不咎了,反而调头安抚起他来了。
这是为什么呢?
一想到昨儿个那大鳖怪给他掀开被子,摁着他回到床榻上,又给他盖上被子,还守在一旁护他入睡的画面,元宝儿便觉得胳膊上冒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。
或许,这也正是昨儿个一整晚睡得不大好的最大原因之一罢。
以至于一夜过去了,这一大早的,元宝儿依然还有些犯迷糊。
元宝儿歪坐在床上发了会子呆。
他昨晚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了,只知道自己被那伍天覃塞到被子里后,他便哐哧哐哧将小身板一转,翻着身子朝里侧躺了去,用后背对着身后那大鳖怪。
眼泪还挂在脸上了,明明身后坐着人,一脸忌惮,心中万分警醒,可不知在什么时候就稀里糊涂的睡着了。
这会子听着外头细微的声音,元宝儿到底在凌霄阁待了近半年了,并不陌生,外头应该是那姓伍的醒了,正在洗漱或者上早膳呢。
两间屋子相连着,外头的动静稀稀疏疏往元宝儿屋子里头传了来。
元宝儿歪在床榻上歪了一阵,又往枕头上一趴着,将被子一拉,预备在睡会子,结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,最终耐心耗尽,抬脚将身上的被子一踹,一个鲤鱼打滚从床榻上一跃而起,跳了下来。
哼。
有什么难为情的。
不就哭了一场么?
他在那姓伍的跟前又不是哭了一回两回,脸早就丢尽了。
至于昨夜之事。
昨儿个都已经过去了,那王八羔子总不能秋后算账罢。
大不了,他装傻充愣,横竖死不承认。
再大不了,他……他继续哭给他看。
元宝儿隐隐有种奇怪的错觉,只觉得他一掉眼泪,那伍天覃好似就会对他既往不咎似的,这一招屡试不爽。
那日赌钱被抓如此,昨夜亦是如此。
这样想着,元宝儿便穿上鞋子,套上衣裳往外蹑手蹑脚了去。
门被拉开一角,果然,一股淡淡饭菜香扑鼻而来,厨房来了人,这会儿正在上早膳。
伍天覃背对着立在洗漱台正在洗脸漱口。
他人高马大,立在屋子中央,打他这个位置瞅去,格外显眼。
元宝儿没有第一时间跨步出去。
只隔着门缝朝着外头探头探脑着。
养了近两个月身子,身子也娇了些,元宝儿还隐隐不太习惯伺候人的行当,再加上,从前他是看门的,在院子里干活,当差时只需走到院子口守着即可,如今冷不丁住在了正房里头,一睁眼便要与那伍天覃脸对着脸,眼对着眼,只隐隐有些不大习惯不大自在。
何况,还是经历了昨儿个那番事后。
元宝儿正龇牙咧嘴的琢磨着自己该以哪副脸面示人,究竟是大摇大摆的踏出去,还是沉默不语的飘出去时,这时,赫然听到外头传来悠悠一声:“又不是鬼,一大早的缩头缩脑的缩在那儿做什么?”
冷不丁听到这一声,元宝儿先是缩了缩脖子吓了一大跳,随即愣了一愣。
因为说这番话时,透过门缝远远地只见那伍天覃依然背对着元宝儿这个方位立着,他正在慢条斯理的擦着手,分明用后脑勺怼着元宝儿这头,他怎么看到元宝儿知道元宝儿杵在哪儿的?
然而片刻后,见屋内的四喜和上菜等人一个个面面相觑,好似一头雾水,这时,伍天覃将手中的巾朝着银盆里头一扔,随即背着手缓缓转过了身来,那双犀利又精悍的目光像柄箭似的直直朝着元宝儿这个方位射了来。
隔了一道门,元宝儿都能察觉到那道目光的锋利。
元宝儿怔了怔,意识到这句话当真是对他说的后,当即将牙一咬,歪头斜脑,耷拉着双肩将门一拉,缓缓了走了出去。
他抬眼远远看了伍天覃一眼,又慢悠悠的垂下了眼。
一脸无精打采,萎靡不振的。
一直慢悠悠的瓢到了伍天覃跟前,慢吞吞的朝着对方喊了句:“爷。”
然后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在那儿,一动不动。
以不变应万变。
元宝儿心里正在琢磨着伍天覃今儿个到底还会不会秋后算账,自己究竟该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眼珠子正缓缓乱转着时,这时,冷不丁见那伍天覃朝着元宝儿走近一步,随即将视线稳稳当当的落在元宝儿脸上,将他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的打量了一遭,而后微微蹙眉道:“怎么还穿的这身破衣裳,爷给你备了两身新衣裳怎么不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