娘,可娶你否?(73)
为了我的安全,一定死了不少人……呵,璃国灭了,所有人都死了,我还活着做什么?是要我活在忏悔当中么,深重的罪孽啊!
红绡单手给我端来一碗茶水,粗瓷碗里的液体有些浑浊。我接过水的一瞬,才发现那女人右边袖子竟然空荡荡的,被人齐根斩断。
见我盯着她的右臂,红绡冷哼一声,没好气道,“我跟从颜王爷三年,陪他打过大小二十三场战役,脸上的这道刀痕、身上的十六处伤,全是我和王爷出生入死的证明。去年讨伐姜国的那场战役中,我甚至为了替王爷挡刀而失去这条臂膀……可你,你为他做过什么?你凭什么值得他为你去死?!”
我愕然,默默无语。听她这样的话,我想一切都明白了——是我害了她一直恋慕的明颜,她恨我。
眼圈干涩,目光涣散,却没有眼泪。
我落脚的地方是一个边陲小镇,因为常年战乱而有些破败萧条,岁月的苦难已经深深地印刻在每一个村民的脸上。在这里,没有人知道我是谁。
小镇接近边关,姜国统一璃国后,很多姜国人都来这里定居,热闹了不少,各种消息也来得比较灵通。小镇有一条小河,从聂红绡居住的小屋前流过。河水拍打着青石铺就的堤砖,像一首寂寥的哀曲轻轻吟唱。
聂红绡对我并不苛刻,只有彻底的冷漠。可我不在意,或者说,已经麻木了。
明颜生死不明,我每天都会穿着粗布衣服,披着长发走去镇上的集市,期望能在那些聒噪粗俗的市民口中打听到关于明颜的消息。
然而,一次次失望而归。
不过倒无意中打听到了风昭的消息,听说姜国五公主落习袖对风昭一见钟情,风昭也很喜爱落习袖的体贴温柔,两人很快确定了关系。落紫英特地用大礼请回了风昭和他的儿子君雪楼。
不到一岁的雪楼被封为靖王,而风昭则和落习袖成婚,陪雪楼住在靖王府封地。
风昭和雪楼都有了不错的结局,但明颜依旧杳无音信。
终于有一天,镇上来了一位说书先生,令我欣喜若狂的是,那先生竟然说的是君明颜的故事。我披头散发地挤进去,没人发现我隐藏在长长刘海下的那双妖媚紫眸。
我痴痴地听着那人说着君明颜的故事。不知过了多久,那说书先生话锋一转,跳到了十天前那昭阳殿惊天动地的一战。
“……那颜王爷君明颜长身立于百尺城楼,横刀而立,孤身一人闯入敌阵,刺杀万户侯一名为宫中点火自焚的女皇祭奠。刹那间只见漫天血雨哗哗而下,重重包围中,颜王爷已是插翅难飞。
只见他提着敌军将领首级傲然挺立,虽满身是伤但仍纵天长啸,下骂叛军,怒斥姜皇。高声叫道,‘璃国死,明颜死!’,下一刻,长剑一横,刎颈殉国……”
刎颈殉国……殉国!!!
霎那间天崩地裂,世界崩塌……
什么叫生不如死?——这就叫生不如死。
人群中,我不能自已地绝望嘶叫,胸中撕裂般地痛楚,却流不出眼泪。我只能凄惶的捂住嘴,望着看热闹的的人们疯狂摇头,满脸泪痕,跌跌撞撞跑了出去。
“大概是个疯子吧。”人们这样评论我,指指点点。却不知,我是一个刚刚碎了心的可怜人。
孰不料在我仓惶奔走后,说书先生一脸莫名,顿了顿,继续抑扬顿挫地说道,“……也亏那颜王爷命大,听说被姜国神医五公主所救,在第一时间将他割开的喉咙一针针缝上,这才让他捡回了一条性命,只不过破裂的喉咙再也不能说话了。如此忠义之人,大概是老天爷不忍夺命,真真是可歌可泣也!”
人们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翻扼腕叹息。只是,这戏剧性的反转一幕,我终究错过了。
乞巧节,镇上的人都来到河边放河灯,以便为生活祈福。
我失神地坐在河边的青石砖上,望着一盏盏形色各异的河灯从我面前飘过,明晃晃的点点灯光飘荡着,晃花了我的眼。我保持着一直那个动作,将毫无焦距的目光投向浓浓的夜色,像一棵干朽的老树在绝望中慢慢枯死。
我想,我是死了。阿颜不在了,所有人都不在了,我还活着做什么?
不知过了多久,有一个人坐在我的旁边。是聂红绡,她的身边放了几盏素白的莲花灯。
“乞巧节,恋人们会把对未来的祝福写在河灯上。”红绡抬起头,眉眼间有掩饰不住的悲伤痛楚,“不过,也有人放素白的河灯,传说可以给死去的亲人渡魂,指引他安全到达地府幽冥……”
我猛地看向她,看她用仅有的一只左臂哆嗦着打开火折子,试图点燃河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