娘,可娶你否?(66)
阿颜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,却不难闻。他闷在我怀里,颤声道,“安康她很可怜,半路上那对双胞胎抛下她独自逃命。我找到她时,她已经两天没有吃过饭……我甚至有些同情和不忍,但,我也确然恨她。若不是她,若不是落紫英,我们的孩子也不会……”
“……所以我想,不如亲手给她一个痛快,让她体面些死去。我……莲,我杀了她。”
我安抚地拍拍他的背,“没事了,阿颜。你做的很好,所有亏欠我们的,欺辱我们的,我们就一个一个将他们杀死。”
我笑笑,自顾自地说道,“是的,全部杀死,一个也不剩……”
正月十五元宵,夜。姜国太子于灯会遇刺身亡,刺客确为璃国人。
姜帝久病不起,太子薨,帝于过度悲痛中驾崩,传位于六皇子落紫英。
正月十八,落紫英戴孝登基,改年号为光武。
一月,落紫英以为前太子报仇为由,派三皇子率军突袭璃国疆土,数日后攻下幽关。
璃国女皇大怒,遣贺扬将军率领二十万大军与姜国殊死拼搏。贺扬将军临走前,女皇再三告诫,此战不胜,誓不回朝!
两国交战,尸横遍野,为百年不遇的恶战。沙场上每日只闻新鬼哭旧鬼怨,千里黄沙白骨,黑鸦哀啼。
三月初九,璃国险胜,斩获三皇子首级。姜国退兵,贺扬镜一得胜归朝。
这本来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好事,但所有人在见到归来的将士时,只感到了浓浓的悲哀。
当初雄赳赳气昂昂赶赴边关的二十万虎狼之师,如今只回来了不到七万的残兵伤将……
这一战,姜国虽输,但璃国元气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。
谁成谁败?
谁输谁赢?
没有敢说,璃国人习惯了在女皇的统治下战战兢兢。一日比一日残暴,一日比一日好战,璃国的子民在成片死亡,璃国的信仰在迅速枯死。
为了保证足够的兵源,三月二十,女皇颁布诏书:全国年满十四周岁,不及六十的臣民,无论男女贫富,皆要充入军营。另:加收赋税徭役,以充军资。私藏钱粮者,斩!违令者,斩!
诏书一下,全国哀鸣,人人惊乱,百姓怨声载道,苦不堪言。
华丽的宫城外,更有人摇头苦叹:“璃国亡矣!”
第32章
楠木金丝的凤床上,病弱的女王惊恐地瞪着床边渐渐逼近的魅紫瞳仁,以及——那人手中寒铮铮的长剑。
带兵逼宫的女人很年轻,黑夜般蛊惑的美,有着一双举世皆惊的深紫眸子。
“身体渐渐腐坏的滋味很痛苦是么,母王?”玉指擦拭着森寒的剑锋,君莲舒阴恻恻地笑,眸子在烛火残败的宫殿里折射出幽紫的光芒,“没关系,您就要解脱了,很快。”
女王倏地一阵抽搐,身子剧烈颤抖着。她枯瘦的手指徒劳地绞着床头的帷幔,干裂的嘴唇如涸泽之鱼般张合着,发出怪异的咯咯声。
大胆而放肆地坐在象征至高权力的雕金凤椅上,君莲舒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倚在椅子上,微微侧过头来,直视着床上那双悲怆而怨毒的眼睛,微笑着说,“您是在恨我么,母王?瞧啊,您的眼睛里写满了怨毒,就像我曾经——我曾经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你。”
君莲舒每一字都说得清晰平稳,只是嘴边的笑意却越来越阴寒放肆。她说,“母王,你为什么不在十七年前就杀了我,为什么要让我恨你?”
女王的眼睛倏地暴睁地老大,布满血丝的眼中划过浓浓的不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。她喘息着,似乎要争取最后一点稀薄的空气,望着君莲舒良久,才沙哑模糊地说了一句:
“放过……你姐……”
‘放过你姐’——这是文德女王一生中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君莲舒冷眼看着女王的气息渐渐消失,直到尸体僵冷,她才突然嫌恶似的蹙起眉头,轻笑一声,“你都死了,我为何还要听你的?”
七岁这年,君明颜躲在殿门外,亲眼见证了那女人弑母的一幕。
当那个一身血红戎装的女人握着长剑,缓缓踏出凤君宫时,君明颜有些局促无措。
“亥时三刻,于凤君宫,吾王薨,传位于敏王。”君莲舒清冷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大殿,没有一丝悲伤。
随着沉稳的步子声声回荡在寂寥的大殿,渐渐清晰,黑暗的阴影缓缓在她脸上褪去。那个骄傲无情的少女高抬着下巴,每一步,都像要在青石铺就的地砖上踏出一个深沉威严的脚印。
血红的衣袍在风中翻飞。她缓缓走到君明颜面前站定,朝他伸出纤长素白的指尖,殷红的唇瓣弯成一个嘲弄众生的弧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