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需要的东西就没必要存在……他倒真是善解人意，与其让我下旨堕胎，不如自己趁早解决，好歹保全了尊严。

就是因为想要瞒着我做这样的事，所以才将所有的侍从撤离的么？

“哼，你一向这么有主见，风昭。”闻着那股浓烈的药香，我突然感到疲倦，头有些发晕。

“请陛下责罚。”

接着，他定定地望着地上散落的药渣，又抬头看着我，目光决然，“那碗药洒了，风昭命人再熬一碗。”

“闭嘴！”我喝道，“你们先起来。”

风昭看了我一眼，慢慢地站起身来。可能是跪久了，他起来的时候身影有些摇晃，小采连忙伸手扶住他。

我想，我变得越来越心软，越来越不像自己了。看风昭那副明明哀痛却还要强装为淡然的表情，我竟心生几分不忍。

说实话，我是不想要小孩的。但又想，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喜欢就能做，不喜欢就可以不做的。位居高位，身不由己，我也的确需要一样东西来挡住天下悠悠众口。

不是喜欢，仅仅是利用。这个小孩或许能改变什么，把他生下来也未尝不可——我这样想着。

四周静得只有烛火跳跃的劈啪声，暖黄的烛光映衬着风昭白玉般的面庞，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好看的淡光，就连卷翘浓密的睫毛上也洒上一层金粉。

风昭，一个外表美丽淡然，内心坚忍的男人，与我共度十年光阴的夫君。

任何人都会幻想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，他十五岁嫁给我，不想要孩子那是假的。

我忽然想，就让他生下这个孩子，就当是我补偿他这十年的光阴，让他安心呆在后宫有个依靠，也未尝不是件好事。

这样想着，我极慢，极慢地扯出一个笑来，深紫色的眸子弯成一轮半月。

我说，“留下他吧，风昭。”

风昭浑身一震，不可置信的看着我，一向淡然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惊诧失措的模样，显得十分局促。

我转身走了几步，又停下来对小采道，“你要好好照顾皇后，吩咐御膳房多炖些补品给他，直到本皇的孩儿安全诞生。”

风昭呆呆地望着我离去，眼中有掩盖不住的浓浓惊喜，嘴唇半张着，有些微微的颤抖。

过了片刻，身后才传来小采欣喜若狂的声音，“皇后，孩子保住了！奴才就知道，女皇陛下不忍心失去宝宝的！还好你没喝，还好你没喝！”

跨过门槛，身后风昭略带颤抖的声音稳稳传来：

“风昭，谢陛下成全！”

我牵起嘴角一笑，迎着满月的清辉离去。那一刻，我完全没有想到，让风昭生下我们的孩子，对深爱着我的明颜来说，意味着什么。

第13章

大军凯旋的那天正好是炎炎烈日，骄阳似火，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水分榨干般，酷热难当。

率领百官站在城门口迎接，汗水浸透了我的冕服，顺着下巴滴落的汗水打湿了脚下的尘土。身后的百官已经中暑晕倒了一大片，城内等候在街道两旁迎军的百姓也发出躁动不安的嗡嗡议论声。

尽管那群安于现状的愚民嘴上不敢说，但我知道他们的眼神充满了不满和怨念。战争，无论胜负与否，对他们来说都是灾难。用从他们身上剥削的金钱支配战争，将他们的儿女押上战场送死，他们早已心存不满。

不过，那又有什么关系呢？重要的是，我赢了，璃国赢了，这难道不比一切都值得振奋吗？

近三个时辰的等待，前方终于扬起了漫天的沙土，璃国的帅旗在黄色的沙尘中若隐若现。

不知是谁率先呼喊一声，“大军回来了！璃国胜利了！”

接着，人们奔走呼告，漫天的呼喊如潮水般叠涌，震天动地。

我稳了稳身形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越过震耳欲聋的高呼，高声道，“开城门，迎军！”

敲响低沉有力的鼓点，吹响雄浑绵长的号角，旌旗飞扬，锣鼓声天。大军在城门外伫立，主将三人早已下马，快步朝我奔来。

先是贺扬镜一，再是张静容，接着，便是明颜……

明颜依旧披着我送给他的猩红披风，英姿飒爽，过于白皙的皮肤晒成了健康的蜜色，似乎还长高了点。他看着我，微微一笑，然后行礼：

“臣叩见陛下，吾皇万岁！”

声音沉稳有力，却掩饰不住他眼底的无尽激动和欣喜。

明颜之后，便是李若。作为一个文官参与行军，她应该受了不少苦，脸颊都瘦削了不少。

她依旧大胆地嬉笑着，朝我象征性地行了个礼，便站到一边笑道，“陛下，将军们打了胜仗，我这颗不值钱的脑袋也算保住了吧？”

知道她说的是出征前立军令状的事，我尽量装出温和优雅的笑意来，“少如立了大功，本皇自当封赏，要你脑袋做什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