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枝迢迢念我心(87)
“梁”是爹的姓。
“云”……应该是娘的姓。
梁言念脑中忽响起不久之前在碧云楼见到的那位凛王说的话:
“这上面刻着的‘云’字并不是她的姓氏,只是因为她名字里有个云字。其实,她姓凌。”
那句话再一次回响在她脑中。
然后在她注视着墓碑时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脑海里、又好像是在她耳边回响着。
凌……
如果姓名是假的,那么这座坟墓是否是真的?这里边埋葬的,真的是她的亲生母亲么?
梁言念想到了她上山前心中所想的那种可能。那是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。光是一出现在脑子里,她就觉得自己疯了。
现在再回想起来,仍然觉得如此。
她站起身来,情绪慌乱,眼睛却不自觉望向墓碑后方那个小小的土包。
她上次来这里是大年初十的时候。几个月过去,土包上已经长满了杂草。
杂草肆意生长,长短不一。好似除了她,没有人再来过这里,也不会在每次来这里的时候都会将那纷乱蔓延的杂草除去。
一个疑点被人揪出后,一个又一个的疑点便紧随其后冒出,然后越来越多、越来越大。
梁言念忽然觉得,自己脑子里冒出的想法也许可以一试。
如果不能证明自己心中所想,疑惑就永远都是疑惑,它会一直哽在她心里,消除不去。
何况,想法出现在脑子里的时候,她就已经准备要执行了。否则,她又怎么会跟农户借来铁锹带上山呢?
梁言念深吸口气,然后朝着墓碑行礼:“娘,女儿想要证明一下心中的疑惑,也是为了证明您是否真的存在。此番行径如若冒犯,还请您看在女儿从未见过您的份上,原谅女儿的失礼之举。”
“如若女儿猜错了,一定日日为您跪经祈福,求您的原谅。”
语罢,梁言念直起身,心下定了定神,拿起地上的铁锹,走向墓碑之后。
“抱歉,失礼了。”
她将衣袖挽至手肘处,然后双手握着铁锹,将墓碑后方的土包一铲一铲的挪走。泥土弄脏了她的衣裳,汗水自头上滑落,滴在眼睛里,模糊她的视线。
她抬起手,用衣裳将汗水擦拭去,又继续着手下动作,将那些土铲到另一边去。
凸出的部分已经被挪开,之下的那部分更容易一些。
梁言念忍着双手上的酸痛,腰背的疼,还有持续袭来的疲累感,将铁锹用力往下推,将覆盖在棺木上的泥土铲去。
身上衣裳被汗水打湿,不舒服的黏在她皮肤上。她全然不管,眼睛死死盯着铁锹铲土之地。
“咚——”铁锹碰到了什么东西。
梁言念一愣,眼神顿时凝重起来,她没有过多停歇,继续往下铲。
很快,被埋在土中的棺木显现。
梁言念跳下坑,用铁锹将周围的土清理掉,然后又用铁锹试图将棺木上的钉子撬开。
挖土已经让她耗费了太多力气,撬开死死钉在棺木上的钉子时,她有些力不从心。
她试了好几次,才勉强将第一根钉子撬开。
撬第二个的时候,她没站稳,滑了一跤,往后倒在了土坑边上。本就是一身黑的衣裳更脏了些,露在外的小臂被混合在泥土中的小石头划破出几道小伤口,丝丝血迹往外渗出。
又有隐隐疼痛传来。
她咬牙忍下来,将第二根钉子撬出来。
身体的疲惫和心理上的挖自己娘坟墓的背德感一并袭来,她难受的紧,可已经到了这一步,不得不将那即将决堤的情绪强行压制下去,忍着想哭的感觉,将剩下的两根钉子一一撬出。
她将铁锹丢下,双手撑在棺木上,使出她此时最大的力气,将棺木盖推开。
棺木盖推至另一侧,“哐当”一声落下。
想象中尸-体腐烂的味道并没有传来。
梁言念往棺木中看去。
棺木里除去一块垫在棺木底部的红色毯子,还有方才落入其中的尘土,其余的,什么都没有。
没有尸-体。
没有陪葬品。
就是空的一副棺木。
梁言念瞳孔收缩,急剧颤动着,眼里满是不可置信。
“空的……”她嗓音也忍不住跟着发颤。
掘-坟时一直强行压抑的情绪终于忍不住,决堤而出,溃不成军。
她眼泪大颗大颗涌出,情绪翻涌,呼吸紊乱,已然失控。她摇着头,不自觉后退,直至后背靠在土坑内侧,她退无可退。
她眼神慌张又乱,像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,又像是觉得好笑。
这坟中埋着的只是一副空的棺木,那她这些年来祭拜的是什么……
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梁言念忍不住笑出声,笑声中尽是苦涩与伤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