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公主和离之后(127)
傍晚的风有些凉,回到观音殿的时候,天色已然迟了。
霍广方还跟着二人身后,一回到寺内,便被凌霆川支去请霍苓和孙茯来。
玉昀睡得昏昏沉沉,只知道自己是匐在凌霆川背上的,一路多有颠簸,他气力稳当,她睡了一半,醒了一半。醒着的时候也没与他说话,在他脖颈间闻见熟悉的药香,便好似与他说了一番话似的,也不觉着是一个人了。
入了观音殿,又闻见几缕藏香。方觉十分讲究寺内的卫生,这般发疫病的时候,早早嘱咐僧众将各殿内的檀香,换作了这一味藏香,说是能防病强体的。
她没多清醒,却也知道自己回来了。凌霆川将她放在了被褥上,她便又开始发了寒。那人的手掌在她额上探了探,她方缓缓打开眼来,烛火下,凌霆川的影子有些模糊。她又伸手去摸了摸,确认了是那副瘦削的轮廓没错,便发现他下颌上起了些许胡渣。
“脸好像脏了。”她说,话里有些嫌弃。
“寺里不好打理。你若不喜欢,明日我修整了再来见你。”
那人话里温柔极了,玉昀又缓缓合上了眼,嘴角依旧弯成了一道弧线。“好啊。”
凌霆川抚着她脸上的线条,看她缓缓睡去,又见那些红疹有些溃烂,更有些许已爬上了她白皙的脖颈。他眉头紧了紧,忽然有些后悔。他或许不该就这么放弃她的,她该能活下去。
霍苓悄声进来,虽是十分谨慎,却依旧有些脚步声响。
“少主…”
凌霆川的目光流连在女子温和的面上,少许时候,方缓缓回头,抬眸望着霍苓。“你与孙太医,可有法子应对疫病了?”
霍苓道,“请少主借一步说话。”
绕出来观音殿外,孙茯也一并在候着。见凌霆川出来,孙茯同是一拜,“摄政王。”
凌霆川免了礼数,便问起他二人,“霍苓的意思,该是有了新进展。”
霍苓道,“只是有了个方子,还得先试。我落下狠药,虽有孙太医的底方端着,却仍是怕,病人体弱,撑不过去。”
“……”凌霆川听得眉间已无法舒展,“你有几成把握?”
霍苓一拜:“五成。”
“那便试。选些年轻的病患先试。若是太过,也还有余力和机会调整房子。”凌霆川落了话,却又问,“公主呢?她的脉象,还能等多少时日?”
霍苓叹息了声,“公主脉象算是健朗,不过早前好似有过一场大难。那药,她是不能先用的。还得等前一批的病人有了结果才好下药。如今人已发了几回高热,那些疹子是血上的热毒,看来,也已快要蔓延全身了。推算来,慢则七八日,快则只有三五…”
话没完,便听得对面人几声轻咳。霍苓忙去扶人,“少主的身体也是强撸之末,如今又染了疫病。霍苓该与你新开一副方子调理。”
他挥挥手,“罢了。我便就用你新试的方子。”
“……少主。”霍苓望向那双长眸里,几分不可置信。
“我这副身子若是都能抗过来,她便该也能。”
霍苓劝道,“药是狠药,若您撑不过来…”
凌霆川摊开左手,露出灰黑色的脉络,“若撑不过来,孤本也时日无多。”
孙茯立着一旁,见得那些脉络,也是一惊,忙道,“摄政王这是…”
凌霆川看向孙茯,也没什么好藏着,“是淑太后当年落的蛊毒。”
孙茯心有悲悯,垂眸一拜道,“毒已深入五脏,这是造孽啊。”
凌霆川合掌回来,与二人道,“那便就如方才说的,与孤试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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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昀这一觉下去,便不知道时辰。再睁眼的时候,只觉天也是灰蒙蒙的。身上气力似都被抽干了,抬起半面身子,便耗费了好些气力。
看身旁的位置是空空的,她心中也有些空空的。这连日来,凌霆川都是在这儿睡的。如今不在了,她便要起身寻人了。
夏日的艳阳高照,在玉昀眼中,却似蒙了一层灰色薄雾。所有的光鲜都好似淡然了些许,就连佛殿的金瓦红墙,也仿佛退去颜色,显得有些苍白。
霍广是候在门外的,见玉昀扶着门边出来,忙上前来扶了。“公主起身了?霍广与您打水来。”
玉昀看了看霍广,自觉得有些不对,方问起,“你家少主呢?”
“少主服了药,正在偏殿里歇息。”
“服药?他怎么了?”虽知道他身子不好,是需要服药的,可以往却也没说过,服了药是要歇息。玉昀与他同处了几日,药都是霍广端来当着她的面喝,喝下便是喝下了,也没见什么异样。
霍广只道,“是霍苓与孙太医初拟了疫病的方子,药性有些烈,少主他坚持替公主先试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