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根红绳一碗汤(32)

作者:一景盛夏

对方眉目清明,□□之间和他有些许相似之处,但是唯一不同的便是,他不如对方会说话,易亲近,腹有诗书。

“逸哥哥,近来安好?最近眼睛差了许多,夜间不能视物,所以不能再翻墙见你了。你若有空,来山腰的旅店找我,我等你。”

这是她那日上山在门口等打水小和尚时手中攥着的信,因为一时失足,坠落山崖,这封信也飘落到山下,李公子偶然捡到,自那以后,小妖灵便天天出现在他的身边,白天也能现身仅因这一封信。

她的相思得以寄托的信物,仅仅是这一张薄如蝉翼的宣纸。

女子柔软灵活的笔锋,诉说点点深情,那写不出道不尽的情深,全部融汇在了最后“我等你”这三个字上。

即使已经想起得不到回应的曾经,她都不曾离开,依旧整日陪他看佛经,谈论经书蕴含的道理。

无悔想起第一次见念安时,她尚在襁褓,乌黑溜圆的眼睛含着水光望着他,对他甜甜一笑。

有媒人上门提亲,他本无成亲的打算,随口说了一句,自己已有婚约在身,后来那小丫头便以他未婚妻的身份自居。

两家交好十多余年,亲上加亲也无不好,顺便应下了这件事。

她长大后便天天跟在他身后,一口一个逸哥哥的叫着。

这一缠,竟是十年有五。

她看别的姑娘给心上人绣荷包,她央求她娘教她绣鸳鸯,青色的荷包送到他手上时里面装了一颗红豆。

为了讨他欢心,和翠华楼的姑娘小倌打成一片学那勾人之术,只为让他在见她时能主动。

她想着满了岁数就能成亲,日思夜盼,却等来了退婚。

即使这样,她依旧整日蹲在路上等他的回信。

那句来日方长是骗他的,哪里有什么来日方长。

自那日起,他半个月没有见她,收到信后也没有再来找他。

他一直等,一直等,等到皮肤泛黄变黑,等到脸上堆起了层层皱褶,等到没有力气睁眼,她还是没出现。

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,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她。

习惯了被追随,对换身份后,他第一次发觉自己对她一无所知,或者说是不曾上心。

无悔闭上眼睛最后一次打坐的时候,眼前出现了那个人,她问他:“无悔,你放下了么?”

放下了么?

真是个好问题。

闭上眼睛后听到的声音竟然如此清晰,也只有闭上眼的时候,他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。

他放下一切出家,为了出家放下了一切,直到那人丢下一句,如果真的放得下,在哪里都是出世!

四大皆空应是五蕴皆空,只有空去五蕴才能超出三界的生死之外。

他这一生放不下的却是那色,色/即/是/空,空即是色。

他却悟不透。

青山寺无悔大师百年后圆寂,火化后生成一颗舍利子。

青山寺名闻天下,成为遗留千年的古寺。

却无人知晓,困了他一生的仅仅是一个字。

那个字有无穷种变化。

曾虑多情损梵行,入山又恐别倾城。

世间安得双全法,不负如来不负卿。

——仓央嘉措

第19章 一把汤勺之不负妖灵8

方逸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,四周一片雾茫茫的白色。

看不见前路,也望不见来路。

“无悔大师,原名方逸,一心向佛,最终悟道。”

“你是谁?”

无悔在原地转了一圈,并未发现有人,只能闻得其声。

“呵呵,莫急,我这就来。”

声落,一个一身玄色长衫的男子从白茫茫的雾中缓缓走出。面冠如玉,目若朗星,气质温润。头顶与侧边的发丝在头顶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,仅用一根朴素的玉簪固定,其余发丝在背后披散。

走路带起的风使得头发在空中飞散。来人眉目带笑,眼中尽是亲和,似是老友相见,未有半分拘谨。

走上前将手搭载了无悔的肩上,一改初见时的翩翩风度,有些哥俩好的意思。

“在下是汤勺,孟婆坐下的徒弟,此番前来是为了送你一程。”

无悔看着面前的年轻人,总觉得有几分眼熟。

“小兄弟,我看你有些面善,不知是在哪里见过。”

说完一句话,无悔忍不住咳嗽了几声,勾着腰急速吐气,脸上通红,胸腔里一阵撕裂的声音,似要将肺都咳出来。

“抱歉,老衲身体不好,见笑了。”

汤勺笑了笑,“没事。”

忽然一个挥手,长袖挡住两人的视线,再放下时,汤勺换了副模样,俨然是当年替小妖灵送信给他的李公子。

汤勺颇有深意的又笑了笑,再一挥手,无悔也变成了当年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模样,年轻俊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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