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乐(71)
那日宫变,西律的大军压境,带过来的星火燃了她的家,家里的人都死了,她是捡回来的。
怀乐又乖又软,身家又清白。
柏夫人看着喜欢,她常打趣柏清珩,这是你爹在外头给你养的未来小妇。
有一回,还是当着怀乐的面说的。
搞得柏清珩和怀乐一见面都挺尴尬,怀乐低头也不怎么看他。
有史以来,柏清珩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打手势的手腕子很是细白。
今日瞧着院里栩栩如生的雪人,还有她和俐君追逐奔跑的模样.....
原也不是这般安静么……
柏清珩用余光往后觑了一眼,怀乐似乎也在打量他,察觉到他斜眼过来,她背过身躲了躲。
胆子好小。
柏清珩微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。
........
汴梁皇宫内所有的木芙蓉树全都挖了。
傅忱自那会后,再没像第一回 醒过来的时候那般无故发狂。
有时总瞧着窗桕外发怔,这一怔便是一两个时辰。
暗桩记得,那是曾经被挖掉芙蓉树的位置,如今移植了白玉兰。
殿下冷静了,心里却迟迟没有放下。
他与从前变了很多,越发沉默少言,行事更加暴戾。
南梁老臣有些不听话,估摸着站中位观朝势想要等梁怀惔或者梁怀砚卷土重来。
付祈安给的法子温和,说磨磨他们的性子,傅忱听了没采纳。
上朝时直接撂了一句话,问他们,“是不打算降了?”
南梁老臣到底是撑在南梁许多年了,傅忱在他们眼里跟初出茅庐的猛虎,以为傅忱是恐.吓,就摆了一些矜傲气给傅忱看。
吹胡子瞪眼,傅忱冷笑一声,付祈安反应过来都没拦得住他,不听话的老臣都被他砍了脖子。
傅忱整日寒着脸,如今谁都不敢惹他。
暴也算有暴的好处,南梁经过傅忱的打点,算是基本震住了。
西律那边不能放手太久,付祈安明日要回西律盘点。
暗桩担心他走了,没人劝得了傅忱,私下求他开解。
毕竟付祈安也是女人窝里滚过来的。
付祈安应了,入夜叫人去酒窖里拿出来好几坛子经年陈酿。
就在奉先殿摆桌与他喝酒。
酒后吐真言嘛。
付祈安就打这个主意。
谁知道,拿来的几大坛子灌下去,空掉的坛子在地上横七竖八滚来滚去的。
傅忱除了耳朵红了点,面不改色,稳极了,一句话没说。
付祈安瞧着地都有些晃了,“.........”
这让他怎么开口?
就怕他说不对,惹了这尊冷面阎王,六亲不认,把他的头也砍了当下酒菜。
再好酒量也憋不住急,付祈安摆手说去解解溺。
傅忱一个人端坐了一会,他长久低垂的眼睫微抬了起来。
外头刮过一阵冷风,托灯盏上的烛火随风摇曳,好像有一抹影子,傅忱迅速看过去。
什么都没有.........空荡荡的。
有也只有酒坛在地上滚着发出的骨碌碌的声音。
桌上最后一坛酒被傅忱单手提起来喝光了,他把酒坛抛出窗桕外。
阖上窗,缓缓滑下,没坐多久,又起来,慢慢往外走。
就怕傅忱酒后发疯,说的话太多,外头的人都被付祈安打点走了,今夜暗桩也没在。
他出来的时候,外头一个人影也没有。
其实傅忱已经醉了,他的知觉变得厚重,动作迟钝缓慢,游离着,像孤魂野鬼,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。
顺着记忆里那条走惯的路,走了好久,走过一截黑黑的甬道,终于有了光亮。
是月色,今夜的月亮很圆。
傅忱晃晃头,勉力抬眼看时,入目是一块被腐蚀掉的匾额。
偏殿,他到了偏殿。
他张开手,晃眼间,有一个人影扑倒了他的怀里,傅忱脚步往后踉跄了一下。
手臂虚虚环成一个拥抱人的姿态。
他好像闻到了一股香味,听到了空灵悦耳的声音。
“你.....你去哪里了?”
傅忱浑浑噩噩,低下头看见了那张笑脸,他想摸摸在他眼前那双红润的眼,傅忱心头一软,忽笑。
声音很轻,“没去哪。”
“那....我....们回家吧。”
‘她’牵住傅忱的手,带着他走进了偏殿。
等到了院子里,一脚踩到冰冷的雪水里,傅忱头震了,恍惚酒醒了些。
他的手抬着,并没有人牵着他。
是幻觉。
殿门开着,里头一片灰暗,风吹刮打着门扉,发出吱呀碰撞的声音。
傅忱看着,脑袋晃过很多曾经的画面,他在门那里停过,他的后背被一团馨软撞上,捂着鼻子看着他。
没说疼,但看得出来她很疼。
殿内黑漆漆的,仅存的一丝清醒命他原路折返,但那扇忽合忽开的门后仿佛有巨大的吸力叫他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