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阙月皎洁(59)

作者:眷顾山河

衡皎泪眼婆娑,不迭颔首,“官家怜悯她,心疼她,真是顾念旧情。”他转手来搂她,“我对她没那份心。曾经有兄妹情谊,我如今不能见死不救。等她阿兄入京就好了。”

那又怎样?她是既嫁的女儿,难道能跟阿兄、阿嫂过一辈子?

才用过膳,便有内人在阁前吵吵嚷嚷。衡皎心知来意,正教着最兴来认字,那内人哭哭啼啼,“求官家去瞧瞧县君!您知道,她素有胃疾。前两日吃酒吃的酩酊大醉,说有些伤了根底。如今呕个不停,太医署的医官惯看人下菜碟,奴去请了几趟也无人肯!我们娘子就要不成了……”衡皎抬眸,又觑觑今上。听他漠然吩咐,“澄时,你亲自去一趟。”

最兴来吵着要瞧爹爹的飞帛,他草率写了两笔就搁置了。她收了熟宣,看他在檐下站着,替他寻了件斗篷。“做什么都心不在焉。如此,倒不如去探望她。心底有情,册她做真正的嫔御……也未尝不可。”

第24章 交锋

他不暇思索,微有风起,他本能地侧过身为她蔽风,“说哪儿去了?我只是忆起好久前的事,还有孃孃、坤宁殿前的芭蕉、夏日新簪的西府海棠。当真是时过境迁。我起初践阼,朝纲不稳,枢密院、门下省的重臣都拿我当小孩儿。是孃孃搀扶我啊,到我能尽孝的时候,她却病入膏肓。她生前尤惦念杳霭,说没能替她许个好人家,她水深火热,孃孃死也不瞑目。”

他摩挲她的柔荑,“婷婷。循着巷子的俗话,这是陈芝麻、烂谷子的琐碎,不值得一提。孃孃厚待我,扶持我成人、亲政,这份恩情我要偿还。”

衡皎眼波灼灼,“此事从头便无甚可议的。官家赐予是恩,但延寿县君却未必同感。廊下读书、房中调香、殿里做茶,豆蔻时芳心荡漾、暗生情愫,而今夫婿过世,她明里孀居,要清心寡欲的渡半生。所谓情深无尽、藕丝难杀、旧情绵绵,自古而今都不断产生。妾不疑官家,更不会遣派人去窥探县君。但既已沸反盈天、蜩螗沸羹,我亦要提醒官家一声。延寿县君丧夫,顾及与您兄妹情谊到御前倾诉,原本无可厚非,但禁庭人尽皆知,如数家珍。便连孩提之事亦了如指掌,张口就来,这实在是匪夷所思。妾是不耐烦听嚼舌的,但洒扫的小黄门都拿这当消遣,倘或我还置若罔闻,就太悖规矩了。如此,妾只得小惩大诫,杀鸡儆猴。”

他半揽着她,“你的意思是延寿自己……”她心中有数,“妾近日闲暇,除却瞧孩子们,也就是踅摸好茶方罢了。既出了事,便遣了人按图索骥,源头出自于本身,这倒是没法子施以援手。”

他笑容僵硬,“她着实变了。有刻薄的婆母、鸡零狗碎的家事、数年无所出、惨遭夫婿羞辱、宠妾灭妻,抚育在膝下的庶子也病逝了,这样的煎熬,她能挺过来已然不易。”

衡皎却衔笑睇他,“你不需因她特意来劝慰我。我不会登门摔砸,弄出个泼皮德行来逼勒她离开。这决断自是你来定最妥善。官家或有意,也不必顾及臣妻,只秉着从前的情分册封就是。如无意,也最好不要藕断丝连,令她平白多出妄想来翻云覆雨。”

他双眉紧蹙,竟像是全不晓得闺帏内的争端,“她待如何?”衡皎摆出了狡黠的神色,促狭笑道:“还能怎样?倘你无意,就先做出实绩,再以死相逼啊。”他并不曾碰见死缠烂打、不择腌臜的人,因此一副殷勤受教的模样,“实绩?”她覆他耳侧,手遮着半边,“夫妻之实。”

他听得好笑,一掌拍在她肩头,“好个促狭鬼!好端端的,竟编排起我来了!”她不以为意,扶着腰往殿里走,“官家别不信!我们仙韶院啊,正经事不晓得几件,但官人家的妻妾争锋可都明白。您是勋爵显贵,俯瞰众生。我们呢,自有一套野路子去探听是非,有的小娘子为讨一口吃食、争一个门第,还要殚精竭虑大半年呢。她不能住在兄嫂家里一辈子,不做寡妇,就要再许配。有您的怜悯比什么都管用。”

他哭笑不得,“她爹爹已替她相看了几家,虽门第不高,但家底殷实,是值得托付的。”她兀自打量着胭脂膏子,融了一点清水调着,“依我愚见,接下来她便打算登堂入室。”他挥手摒退下人,探秘一般,“怎么说?”

她侧首,簪子的穗子便摇摆了两下,“算计着让官家失身。”他席地而坐,揽她身腰,刻意地抚摸。她被骚痒自然忸怩,“别闹我!官家也想想,一旦多了染指一例,您与她就逾越了往日,要多出一份职分。如她盘算得多,大抵还会假拟孕事,将失子的祸端东引给我。”他敲了敲她额头,“你们姑娘家就是爱胡思乱想!”

上一篇:趴墙小皇后 下一篇:怀乐

同类小说推荐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