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阙月皎洁(39)

作者:眷顾山河

他将她搂住,为她拍背顺起,“好了。概已鞠捕。”她哽咽着,啜泣不断,“怎么会生出叛乱之事……皇城司的殿帅、班直们倘来迟半刻,您便逢了大险……”他不迭摩挲她的鬘发,“不要紧的。都过去了,你瞧我不是好端端的?四肢俱全。”她还惘惘说着,“请官家即刻增添福宁殿肃卫,确保万无一失。”

语毕,他欲搀扶她,却见她裙底遍是血迹,“阿皎!快传卞春晖和稳婆!”她勉强撑着,说:“别……去侧殿。否则……到处血淋淋,官家怎么就寝?”

他怒道:“这都什么时候了!”她咬着唇,仍旧不能遏制吃痛的呻/吟,“官家不依,我便不生。”他拗不过,带她去侧殿,小心翼翼地将她放躺。稳婆先到,忙褪她的亵裤,再掀裙一瞧,惊道:“官家,皇子进产道了!请您出去等候!”他断言道:“听着!如生产顺利,母子康健,自然最好。凡有险境,毋须顾忌皇子。凡事以娘子为先!”接这样的口谕,还是第一回 。

仿佛惊厥早产,她遭了偌大的痛楚。喊的撕心裂肺,声声不歇。他瞧着铜盆里的血水,触目惊心。心提到嗓子眼,只有卞春晖尚有镇静,从容调度着医女熬制催产和助产的药汤。他揪着卞春晖的衣襟,“怎么回事?这一胎不顺遂?”

卞春晖拱手相就,“官家。皇子入产道,却是寤生。凡诞育婴儿,足先出者,则必罹痛苦更甚。微臣斗胆揣测,娘子方自宁华殿来御陛下,闻内人禀,其中数次跌倒,恐有妨碍于皇子,致使胎位不正。微臣业已施银针,只恐耽搁时辰,于事无补。”又一声凄厉哀嚎,他随身的玉佩应声摔地,碎落一角。宦官内人不迭拜倒,他怔愣着,这是封皇储君时先帝所赐,此刻坠落,有何寓意?他随即也掀袍而跪,远眺月明星稀,郑重泥首道:“求皇考保佑。”

再有半时辰,尘埃落定,儿啼响亮。他如释重负,产婆却忙慌地搜罗医女的身影,“女史!快来瞧!”卞春晖又提起精神,今上欲去探视,复被挡拦,“官家!恐怕娘子还要生,请您稍候!”他也不管不顾,只愤怒地质问卞春晖,“怎么回事!不是都生下来了!还要生?还要生……”卞春晖顾不得许多,惶恐不已的对答,“官家恕罪。衡娘子怀着双胎,不得不生啊。”

稳婆血红着双手,颤抖着来告卞春晖,“医官!快开副参汤来给娘子吊着,娘子不成了!厥过去了。”他只叮嘱将将才的药端去,衡皎喝了才微有了意识。瞧着绰绰的人影,嚎啕大哭,“疼死了!我不想生了!”模糊不清,却不像是有她搜寻的人,她揪着被褥,“官家……官家!我要找官家!”

岳迁瑛忙攥住她的柔荑,“娘子!官家就在外间瞧着您!不是恣意的时候,小皇子还在您肚中,他脾气急,要早来一刻,您要撑住!否则他怎么办?”她弄不清,“我不是生过了?”此刻分辨真假有甚用处,岳迁瑛颇有盘算,欺瞒起来脸不红,心不跳。“娘子是发了梦!皇子还等着见爹爹呢,您快着些,别叫他干等着。”她躬起腰,脚趾蜷缩起来,又循稳婆的指令施力。

又熬了两刻钟,她虚弱不堪。终于觉掏出些物什,恍惚瞧见襁褓,她耳侧嗡嗡地冒响,几次撑着要坐起来。产婆子们击打皇子的臀,掐他的手臂,并不见啼哭。去鼻尖探,略略儿歇心,并未断气。她说要瞧,几个产婆围着,将孩子抱与她。她瞧着不哭不闹的,弱的病猫儿一般,恸道:“我的儿啊!”

应她的恸苦,孩子如莺啼般吱着声,像是远没气力哭也似。今上忙将襁褓递给周太后,急着去探衡皎。见她竟像槁木死灰,万念俱弃的模样儿,不觉来抱她,没想她哇声哭嚎道:“官家!我对不住您啊!”

他忙拍着她的背温声哄着,尚不知缘故。产婆忙说:“娘子!一胎哥子俩,一个横行霸道,一个孱弱是常理。不妨事,只满月前要多加注重,多补养罢了!”

她只顾着哭,哭的耗费了通身的气力,便陷入昏睡。他心痛难忍的放她躺平,撑着榻去看。只见皇三子满面涨的通红,双臂向前扑抓,嘴微张着,似要倾诉。抱与卞春晖瞧,他向今上陈情,“官家。臣精女科,平日侍慈宁娘娘的陶慎初太医最擅儿科,还是请他来诊最妥善。”

周太后听了,忙嘱咐陶太医专管皇三子的症候。今上窘迫,遽然向她深作了揖,赧然称:“多谢姐姐。”周太后一反常态地问:“卞御医,衡娘子无虞否?”他望闻问切概行,禀说血已止停。只是颇损心神,要多躺几日。

摒退了伺候的人,周太后郑重其事对他道:“介融,我信她的真心了。今夜凶险,她挺身从别寝来卫,不顾身孕,不眷生死。我身为人母,尚且不能。原世间,当真有刚烈女子。瞧她,弱不禁风,一刀就可毙命。为了你,像有毁天灭地的能耐……给你生了三个哥儿,人都憔悴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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