谋夺凤印(4)
这话字字直令人心惊。殿选肃穆,若无上面问话,轮不到秀女开口,更无人敢这样相求。徐思婉听得心神紧绷,直想将她嘴巴捂住,却自是不能,只得也拜下去:“妹妹年幼不懂事,陛下恕罪。“
“你们姐妹感情倒好。”皇帝一哂,“那朕若将你姐姐嫁与宗亲为妻,你肯为妾?”
徐思嫣抬眸,口吻坚定:“姐妹之情,不论这些高低,臣女只想陪着姐姐。”
“好。”他笑言,“朕知道了。”
“谢陛下!”徐思嫣再拜为谢,声音中满是喜意,转而起身,不忘搀扶思婉一把,而后就不再多言,规矩地退回去站着。
接着皇帝又指名留了旁边的陶采昔,便是早先出言讥嘲徐思婉那位。徐思婉现下才知她是兵部尚书的千金,想来她也是这会儿才知道徐思婉出身侍郎府,与她门楣相当。
余下的一个顾氏、一个林氏则落了选,殿外的宦官察言观色,见太后皇帝皆无意再行多言,便慢条斯理地道了声“退——”。
五女一同施礼告退,由一名小宦官领着,依原路退回前头的院子里。
先前领她们进去的女官早些时候就回到了外院,等着带下一拨秀女过去,一眼看见领路出来的小宦官满面喜色,不禁问了声:“如何?”
那宦官回道:“嘿,姑姑,三阳开泰!”
这原是卜卦时的一个说法,乃吉亨之象。后来不知怎的在殿选上传出了新解,若进去五人能有三人留用,就叫“三阳开泰”。
宫人们私下以此为大吉之兆,且相信带着这班秀女进出的宫人也皆可沾吉。倘若入选者此时再能给些赏赐,就更是可护身化凶的吉物了。
那女官于是也面露喜色,徐思婉见状心领神会,忙脱了玉镯塞与那女官,又摘下一只雪花银簪递与那宦官,口中笑言:“有劳了。”
二人皆喜滋滋道谢,思嫣和陶采昔也都给了赏。而后换了宫人领路,客客气气地送她们出宫,自也要再行赏赐。
这般一来,徐思婉的另一支雪花银簪也赏了出去,随身带来的碎银亦花了不少。终于上了马车,思嫣松了口气,小声抱怨:“都说宫里花钱的地方多,却没想到这么多。”说着倚向思婉的肩头,紧紧一抱她的胳膊,“好在结果是好的,我能跟姐姐做伴了!”
“我倒巴不得你别这样与我作伴。”徐思婉含笑喟叹,心绪犹有些不宁。
她原是自信可以中选的,思嫣后来与皇帝的一求一答却有些让她乱了心神,怕皇帝真将她指进哪个王府里去。
只是这些终不是她能左右的了,她们只能安心回府。
回到府中,徐岳氏听闻两个姑娘都中了选,不禁悲喜交集。那喜意来得简单,为人父母者望女成凤,见女儿能得帝王青眼,多少会有几分因觉自己教导有方而生的喜悦。
悲意则来得更为真切,因为徐岳氏从不希望思婉进宫,如今一朝中选,徐岳氏只觉得她是要进虎狼窝,越想越是叹息沉重。
徐文良没说什么,直至第二日早上,徐思婉才听说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,喝了一夜的酒。
她心下知道这是为着什么。
这其中有身为人父的担心,更有身为学生自觉对不起老师的愧疚。
她作为女儿,对这位父亲也是有愧的。
她分明知道他昔年冒死救要拼上怎样的孤勇,也清楚他这些年来养育她的用心良苦。
可她不得不自己拼杀一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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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一场细雨落下,初夏的渐浓的闷与热被冲淡了几许,凉爽短暂的持续了两日,宫中的旨意也恰在此时定了下来。
颁旨的宫人们在晨曦破晓时出了宫,阵仗之大一出皇城就引得百姓驻足。
徐思婉用过早膳正读着刚从父亲那里新借来的史书,听闻圣旨到了,忙放下书向前院迎去。
步入正厅,香案已然备好,一家人皆跪地接旨,宣旨的宦官身着枣红色圆领补服,明黄的卷轴稳稳展开,抑扬顿挫地念道:
“上谕,户部侍郎徐文良之女徐氏思婉,柔嘉秉顺,克娴内则,淑德含章。着封为从六品才人,赐居霜华宫贤肃阁。”
“户部侍郎之女徐氏思嫣,性行温良,秀外慧中。着封为正八品经娥,赐居霜华宫敏秀居。钦此——”
话音落定,阖家皆拜,齐声谢恩。礼罢先后起身,徐文良到底酝起几分笑,将一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与那宣旨的宦官:“有劳公公。”
“大人客气。”那宦官含笑,徐文良斟字酌句地小心询问:“身为人父,不操心不行。公公容下官多一句嘴,不知小女这位份在宫中算是如何?”
“大人不必担心。”那宦官顿了顿,“三载国丧刚过,后宫只有潜邸出来的几位娘娘与一位年初刚封的莹贵嫔。若依此番大选的位份算来——”他不经意地瞟了眼徐思婉,笑意转而更盛,“徐才人是数一数二的,上头只一位兵部陶大人家的女儿封位略高半品,封了明贵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