谋夺凤印(378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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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的诏狱、如何穿过了那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甬道。似是在看见阳光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刹,她才恍然惊觉自己置身何处。
门前宽敞的院子里一片死寂,御前宫人们低眉敛目地林立四周,唯王敬忠在向皇帝禀话。见她出来,连王敬忠也噤了声,回头看她。
她僵硬地看了看王敬忠,又看了看皇帝,莫名地回不过神。
于是她便继续向前走去,一步、两步,就像没看见他们,径直走向不远处的院门。
王敬忠盯着她,神情间担忧与惊异并存,在她与皇帝擦肩而过的瞬间,他急唤:“娘娘!”
说着他就伸手扶她——与其说是扶,实则更像是拉。她早已没什么气力,被他这样一拉便周身一软,脱力地栽倒下去。
“阿婉!”皇帝一个箭步上前,将她抱住。
她眸光黯淡地望着他,觉得四肢百骸都是麻木的,眼中生不出任何情愫。
这副样子,却反倒激起了他的心疼,他默然一喟,将她拥在怀里,轻声道:“是朕不好,朕不该这样逼你。”
多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啊。
可她也得以知道,她过关了。王敬忠已向他禀过了原委,她与唐榆的一问一答,打消了他的一切疑虑。
便是精明如王敬忠也想不到她和唐榆之间有怎样的默契,她并不需暗示他什么,只凭那句“本宫”的自称,就足以让唐榆知道她身边还有别人,所以唐榆说出的话自然会让他们满意。
可这一切,是拿唐榆的命换的。
徐思婉心中憋闷得厉害,想再哭一场,还是哭不出。
她上一次这样,还是听闻秦家尽数殒命的那一天。那一天连祖父的许多门生都在哭,她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。
好难受。
她无力地挣扎起来,胡乱地抬手推去,想推开皇帝。多年以来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都让她厌恶,但为着心中的恨她可以忍,现下却突然忍不住了。
她觉得恶心得想吐。
“放开我……”她惶惶低语,不管不顾地从他怀里挣开,想自己起身,可不及站稳就眼前一黑,身子沉沉下坠。
“阿婉!”皇帝急忙将她揽住,打横一抱,大步流星地走向院门,“传太医去霜华宫。”
第109章 掌掴
徐思婉再醒来时已是此日清晨, 窗外天光正亮。
徐思婉睁眼犹觉头脑发沉,扶着额头坐起身。花晨连忙上前, 弯腰扶她:“娘娘……”
花晨满目的关切, 亦有几分小心,见她只是淡淡的,轻声告诉她:“陛下一直守着娘娘, 适才兵部的几位大人入宫议事,才刚回了紫宸殿。”
徐思婉面无波澜,听罢不置一词,只问:“唐榆呢?”
“唐榆……”花晨眼眶一红, “若按着规矩, 无非是拉出去草葬。”
“去取百两黄金,给六尚局, 让他们厚葬他。”她道。
花晨神情一紧, 欲劝:“娘娘,唐榆这事在外人看来可是……”
“厚葬他!”徐思婉怒吼。
她上一句还平淡如水, 这一句突然变得歇斯底里,花晨吓了一跳,不及劝上一句,徐思婉已下了床。
她的姿态有些疯癫, 失了平日的温柔妖娆, 赤着足在殿里急急地踱着:“你去告诉他们, 若要逼死本宫,就将他草席一裹拉出去埋了!本宫早晚要他们六尚局都殉了他!”
“娘娘……”花晨吓坏了,忙上前将她扶住, 轻声言道, “这事六尚局也做不了主, 还得……得看陛下的意思,再不然,还有长秋宫呢。”
徐思婉足下一滞,似乎这才回了些魂。
是啊,六尚局能做什么主?
她哑笑一声,失神地望向窗外。
窗外白蒙蒙地落着雪。
这是今载的初雪,因为天还不够冷,雪花积不住,落在地上不久就融了。就像许多无足轻重的人那样,死得悄无声息,在这世间积不起一分一毫的波澜。
她的视线穿过半透的窗纸凝望那些雪花,诏狱里的情境重现眼前,她恍惚间又听到唐榆一遍遍地跟她说,要她好好活下去。
她自会好好活着,可她要换个活法了。
“为本宫梳妆更衣。”徐思婉垂眸,眼底一片冷意。这副样子反倒是花晨熟悉的,见她这样,花晨就安了心,只是顾虑她的身子才又问了句:“娘娘要出去?”
“去长秋宫。”她道。说罢便几步走向妆台,面无表情地坐下身。花晨忙唤了宫女们进来帮忙,这厢花晨为她梳着头,月夕就从衣柜中取了几身衣裳出来,问她穿哪身,徐思婉瞟了一眼:“都不好,取那身橘红绣金纹的来。”
几人都不由一愣。
那身衣裳是尚服局前阵子刚制好送来的,绣纹精致繁复,尤其是外头大袖衫上的朱雀,从后颈一直垂到拖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