谋夺凤印(349)
“你觉得是皇长子?”莹妃哑了哑,思索道,“皇长子如今也才十七,还没及弱冠呢。”
徐思婉笑吟吟地一瞟她:“姐姐十七岁的时候,可已是宫中宠妃了。”
莹妃一阵恍然,叹道:“也是!”接着又说,“那若真是皇长子,你怎么办?他既嫡又长,眼看着就要立为储君,论陛下的喜恶,他更比你的皇次子强上不知多少。你可要想清楚一些,别坑了自己。”
“姐姐想得太复杂了。”徐思婉摇头,却卖了个关子,没与莹妃多说打算。
接下来的几日里,她任由朝中议论如沸,自己安然待在后宫,只做全然不知此事。
九月十五,皇后的身子好转了几分,六宫嫔妃便如常前去问安。这也是莲贵嫔与芳昭容落败后的第一次后宫齐聚,众人皆知那二位是皇后的人,皇后的损兵折戟让这场问安的氛围变得分外微妙。
除了几个素日交好的妃嫔外,每个人看向徐思婉的神情都变得很小心。皇后只作不觉众人的情绪,风轻云淡地抿着茶,口吻平静地告诫道:“大家本都是自家姐妹,本宫素来不喜欢说什么重话。可如今后宫里人多了,是非也多,本宫不得不提点你们几句——身为嫔妃,尽心侍奉陛下才是本分,切莫仗着有几分圣宠就在后宫里兴风作浪。若你们偏不肯消停,为着争宠连皇嗣的安稳成长也不顾,就休怪本宫不顾姐妹情分、搬出宫规来治你们了。”
这话是说给谁听的,众人都很清楚。披香殿中一事不仅令芳昭容被废,更让四皇子一夜之间失了生母,说徐思婉“为着争宠连皇嗣的安稳成长也不顾”丝毫不冤。
是以满殿中死寂了一瞬,众人无不迅速地扫了徐思婉一眼,继而纷纷离席下拜:“诺,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。”
——这般同表心意的时候,本不当有例外。徐思婉却偏偏没动,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,目光无所事事地打量着护甲上繁琐的镶嵌,就像一时间走了神。
皇后大病未愈的苍白面容顿时泛起怒色,她便未急着让众人免礼,目光凌凌地睇向徐思婉,却还是克制着怒气:“怎么,倩妃可是有什么旁的想法?”
“想法?”徐思婉状似一怔,继而衔笑摇头,“并无。臣妾多谢皇后娘娘为臣妾撑腰,替臣妾提点一众姐妹。”
六宫妃嫔都倒吸了口凉气,连一贯爱看热闹的莹妃脸色都发了白,侧首望向她,一再地使眼色。
徐思婉却不慌,漫不经心地与皇后对视着,好听的声音悠哉哉的:“臣妾也觉得,宋庶人行事实在是太没有分寸了,为着争宠,竟连加害臣妾膝下皇子公主的事都做得出,无怪陛下生气。这样的事,臣妾与陛下都不愿见到第二次,只是臣妾与宫中的许多姐妹都还不熟悉,有些话便也说不得,娘娘肯替臣妾提点,臣妾感激不尽。”
她三言两语,就将皇后的话掉了个儿,好像皇后那番话真是不快于宋氏所为一样。
便见莹妃面上的紧张淡去,强自摒着笑,转而看向皇后。
皇后面色紧绷,沉了沉,冷声道:“倩妃不必这样客气。都是本宫的孩子,本宫也不愿再见到这样的事情。”
“是。”徐思婉垂眸,接着终于慢悠悠地也离了席,福身道,“但臣妾还有个不情之请,求娘娘准允。”
皇后生硬道:“你说。”
徐思婉轻轻一叹:“臣妾昨日听闻,宋庶人在冷宫暴病而亡了。这若依着规矩,废为庶人的妃嫔没有名分,多是草席一裹拉出去埋了便是。但臣妾念她到底是四皇子的生母,想跟皇后娘娘求个恩典,追封她个采女的位份,让她下葬得体面些。”
“什么……”不待她说完,皇后已禁不住地惊问出来。等她话毕,皇后忍无可忍地拍案,“倩妃!你……竟这样赶尽杀绝!”
“皇后娘娘何出此言?”徐思婉讶然抬头,“宋庶人谋害臣妾的孩子在先,陛下秉公处事才令她入了冷宫,臣妾才是受害的那一方。至于她入冷宫后暴病而亡,想来是……冷宫里缺衣少食,近来又正逢天气渐冷,且宋庶人突然被废不免积郁成疾,就此撒手人寰也是情理中事。臣妾如今是顾念着四皇子为她求一份死后的哀荣,皇后娘娘怎么倒责怪起臣妾来了?”
她的话状似温婉,语气却并不客气。满座嫔妃里,除却前些日子与她一同去向皇后问安的莹妃,都不曾听过哪个妃嫔敢如此与皇后说话,一时都惊了呼吸凝滞。
“倩妃。”皇后口吻骤沉,目光凝于徐思婉面上,无可克制地切齿,“几载不见,你是愈发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。”
“几载不见,臣妾实在不知缘何与皇后娘娘生了这样的嫌隙。”徐思婉边说边自顾起了身,犹低着头,慢条斯理道,“但娘娘贵为中宫皇后,臣妾只是妃妾。不论宫中还是民间,臣妾惹得娘娘这样生气都不应当。既是如此,臣妾愿自请跪在凤凰殿外思过,直至娘娘消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