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南枝+番外(275)
城外的炮声又响两日,耶律肻越思越觉得死在此地很不划算。耶律璇这段时日身体不好,他不在临潢府,便是战功显著,可若是耶律璇突然去世,叫两个哥哥捡了便宜,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。
耶律肻不甘心,偏上京传来手谕,叫他与夔州大军在此一战。耶律璇认为真定府易守难攻,若能重创夔州军,于辽大有裨益。
耶律肻拿着信反而更加犹豫,他拿什么去重创夔州军呢?夔州军这几日在城外驻扎,日复一日地修建永固工事,碉堡战渠,又有攻城大炮,一旦开战,必是势如破竹,真定府能守几日呢?
他愁得食难下咽,又将真定府的汉人官员都叫了来,与他们商议真定府被困之事。
当年辽兵要屠此处,便是这些汉人官员献城,也算有几分见识。
真定府的府尹李商与参事许织交换了眼神,许织上前,给耶律肻出主意:“三大王不如与琅琊王谈谈条件?看看他想要什么?与他协议,叫他先别攻打真定府。我猜夔州军也不愿攻打真定府,他们驻扎在此都有月余了,却迟迟未攻,不正是有和谈之意吗?”
耶律肻一想也是,却又十分犹豫,“若是叫父王或者上京的人知道了……”
许织道:“当然不能叫三大王的人亲自去见,我看夔州军就在城外,派个来使去问问,也不算什么大事。”
耶律肻这才同意,又命许织前去:“你是汉人,不如就你去吧。”
王世勋连着五日给真定府放炮,倒不是为了吓唬耶律肻,而是给沈若筠提供试验数据。沈若筠觉得这一批远射炮的威力还是不及她的预期,想着如何调整射程。
“已经很不错了。”
“若要打到上京,打到临潢府……夔州军的兵力还远远不够。”沈若筠道,“既如此,就还要提升火器威力。”
“兵力的事,我来操心。”
“好。”沈若筠点头,“这几日可以再帮我测测手雷么?我疑心火药配方还是不对。”
“行。”王世勋怕她太过忧虑,与她分析道,“如大名府这般攻城,一路北上……辽人必会军心溃散,一败涂地。”
“没了斗志是一回事,若是借此在之前掠来的人身上泄愤就不好了。”沈若筠想着玉屏,面露忧色。濮王登基,也不知道辽人会不会报复他的两个女儿。
两个人说着话,忽见王赓来报,说是真定府遣了来使,问他们要不要见。
“来使是辽人?”
“不是,是汉人。”
沈若筠与王世勋对视一眼,王世勋道:“搜过身引去偏帐吧。”
王赓领命去了,沈若筠啧啧称赞:“这些人倒是心思活络。”
“是你猜得对,耶律肻不甘心替旁人铺路。”王世勋道,“这就按捺不住了。”
“三军可夺气,将军可夺心。出自《孙子兵法·军争篇》。辽人没有火器,打起仗来士气只会节节败退。主将一旦动摇,军心必难稳固。”
“用兵之道,攻心为上。出自《三国志·卷三十九·蜀书九》。”王世勋十分赞同,“说来我以前就很佩服怀化将军,苦守冀北,险境为战。冀北军以血肉之躯阻挡辽人南下的铁蹄这般久……可见将军意志,何其坚定。”
沈若筠往日很少听到旁人这般称赞姐姐,一时不知该说什么。王世勋见她沉默,估计是自己的话叫她想起将军和亲之事,忙与她道歉,“是我失言了。”
“没有,”沈若筠低声道,“我长姐确实很擅治军。”
走出主帐,两个人都默契地止了话。
偏帐内,许织见了王世勋,猜出他正是琅琊王,先行了礼。又见王世勋身边有一女子,衣饰虽简朴,但王世勋奉她为上宾,心下猜测她就是那位会制火器的苏娘子。
王世勋无给他介绍之意,只问许织,“你是何人?如何到辽人那里的?”
许织忙道:“学生许织,真定府人。熙宁十七年冀北军撤离后,真定府被辽人所占,那时投辽的。”
“为何投辽?”
“真定府闹灾两年,我的家人饿死了三个,城里本就没剩多少人,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辽人屠城?既然朝廷不管,变节又如何?至少我们护住了一些人。”
沈若筠问他:“你是哪年的进士?”
“学生不才,不曾中举。”
沈若筠赞许:“你能如此想,说明你并非读死书之人,之前没考上,也是他们没眼光。”
王世勋也道:“这非变节,而是转圜。”
许织没料到王世勋与这位苏娘子都是这样想的。来之前,他自己都觉得已为贰臣,此生不得善了,有一日过一日罢了。
“时间不多,还是说正事吧。”沈若筠问他,“耶律肻为何遣你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