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南枝+番外(265)
沈若筠观此帐位置,暗自称奇,莫非是琅琊王北上,还带了孩子么?
小帐内,榻上睡着一个约莫三岁的幼童,此时神志沉沉,双目紧闭,还低声哼痛,似有伤处。
领她进来的军士提醒她:“上一个大夫说小世子是离魂症,叫了好几日魂,也不见好转,王爷极为生气,将那人撵走了……你看仔细了再下定论。”
沈若筠点头,奇怪怎么又冒出一个小世子?难道是吴姨母的幼子么?
小世子王珩听见又有大夫来此,皱着小眉头,十分不耐。可等他睁开眼,见到的不是个须髯老头,而是个眉目温柔的娘子,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。
“你也是大夫吗?”
“是。”沈若筠替他扶脉,“把嘴巴张开。”
她见王珩有些紧张,柔声哄他,“无事的,我想看你舌上是不是生了疮。”
王珩点点头,伸出舌头给她瞧。沈若筠拿了只竹箸轻轻压着,“想来是冀北夔州两地饮食习惯不同,叫你得了口疾,不碍事的。”
见她要去开药,王珩忙道:“我不想吃苦的。”
“放心,不会苦的。”
王珩往日被骗着吃了不少苦药,哪肯信她,咬着手指,犹犹豫豫地问,“那能不能不吃呀?”
沈若筠将他的手抽出,搬出沈蓟哄他:“我女儿今年一岁,吃药都不哭……”
“我……我早不哭了。”王珩一听,“你把药端来……我不哭的。”
见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,沈若筠忍不住笑了。她也没想着要开苦药,口疾吃苦药,反叫舌头脾胃一道难受。开了个降火明目的方子,又打算制一些可以含食的药,叫他含着止舌上的灼热刺痛。
等药材送来,沈若筠先叫王珩漱口含药,才去配煎煮的药。
王珩乖乖照做,果然感觉舌上清凉舒服许多。
一个时辰后,林君煎的药也端来了,王珩虽小脸皱得苦兮兮的,但也全喝了。
“不苦吧?”
沈若筠又叫他漱口,嘱咐他每日吃了食物后都得如此。
“娘子家女儿也得过口疾么?”
“那倒没有。”
沈若筠忽想起赵潆潆来,想她也挑食,不知如何了。
王珩还想与她说会话,忽见帐外闪过熟悉的身影,大叫一声:“父王!”
听见琅琊王来了,沈若筠忙站起身。却见进帐之人身穿玄罗衣袍,长身直立,萧肃冷峻,正是在汴京有过一面之缘的王世勋。
“怎么是你?”
王世勋见她在此,也是同样惊讶。
两人静静对视片刻,王世勋想起那年在汴京渝园之事来。
他不常去汴京,见渝园那院子竹影扫阶,印在银红色窗纱上,偶然一见,就很是喜欢。
只是那日不凑巧,午歇后却见一少女也站在窗边,嘴角还噙着笑。他不愿打扰她观竹雅兴,没有贸然离开。等母妃来时,他才知她就是母妃一直提到的苏姨母的女儿。
为防止与夔州当地世家捆绑,王府权力被渗透瓦解,王守信曾留下府规,世子妃需择外地女聘之。可夔州萧家这一代发展海航贸易,往王府里塞了侧妃还尤嫌不够,以海航三股股息为嫁妆,为族中唯一的嫡女萧莳定下琅琊王世子妃之位。
王从骞同意这桩婚事,除了海航的股息诱人,还因萧莳有不足之症。故授意琅琊王妃去汴京,替儿子择一侧妃。
他知道母妃是中意苏姨母之女的,可又正因她是故人之女,再不动此念头。王世勋也是这样想,既是母亲好友的女儿,便当是自己妹妹罢。
那年离京后,他回夔州娶妻,她与中书周家公子定亲……谁曾想今日竟会在夔州军营里重逢。
王赓见沈若筠是个女子,责问王爻,“你们是不知军中规矩么?”
“可东门镇没有旁的大夫了……”
“她开的药好,不苦的。”王珩忙替沈若筠说话,“我都不觉得如何疼了……”
王世勋这才回过神,与王赓道,“她是怀化将军的妹妹。”
王赓是知道沈家的,自觉失言,拱手与沈若筠道歉。
“无事,你们遵循军中规定而已。”
沈若筠明白了,来冀北勤王的非王从骞,而是其子王世勋。怪不得刚刚听帐内这两个人闲话,说自世子妃去后,小世子一直跟在王爷身边,原来是如此。
“不知琅琊王……”
听她提起父王,王世勋神色晦暗,“父王得知汴京城失守,皇室为虏,一时气血逆乱……已去了。”
“他旧日有过中风迹象么?”
“是。”王世勋点头:“父王说他只恨不能亲自北上伐辽,叫我不必声张此事,代他北上勤王。”
沈若筠想着若有中风,肝阳暴涨,是有性命之危。怕是王从骞也想不到汴京城没得这般窝囊吧?若是祖母还在,知道汴京的屈辱遭遇,多半也会被气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