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南枝+番外(169)
沈听澜接过来,木然地食了些粳米,沈若筠看出不对,屏退众人后问她,“今日怎么了?”
“耶律璇竟是要河东路、河北西路、河北东路和永兴军路四路的地。”沈听澜提起,义愤填膺,“不过是偷袭了一次彤云镇!他怎敢如此!”
“他自是敢的,且也不是没可能。”沈若筠想起周沉说割地时的语气,“那些朝中大员,住着四五进的宅子,奴仆成群,子女成双。穿的是绫罗绸缎,吃的是山珍海味……日子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,都闲到规定女子都要裹脚的地步了。越是这般富贵,便越会害怕失去这样的生活,叫他们怕一怕,又不割自己肉,便什么都肯给的。横竖又不是他们去当二等民,割地换安逸,保住自己的富贵,何乐不为?”
沈听澜知道她说的并不是朝臣:“越是如此,辽人必更加得寸进尺,且耶律璇并非等闲之辈。”
若是割地,这些城镇必会被辽军洗劫一番。沈听澜在冀北驻守多年,治军严厉,又护持边境百姓,百姓对冀北军也极为爱戴。故一想到此,十分悲愤。
沈若筠感叹,今日割冀北,明日赔永兴……覆巢之下,又焉有完卵哉?
她舀了一碗素汤递给姐姐,劝她道:“眼下也考虑不到这个,今年四处闹饥荒,流寇、灾民、起义军……像是所有的沉疴都被挑破了。”
提到民生事,沈听澜叹道,“今年真是难为你了。”
“我不觉得难的。”
两个人正说着话,不秋来报,说是沈家三郎来了,说有十分要紧事。
沈若筠微怔,之前上元与他说开前情后,也就只在祖母下葬时,周家设的路奠上见过他了。
听说有急事,也顾不得什么,直接就去前厅见他。
前厅里,周季正在来回踱步,见沈若筠匆匆而来,似看见了救星一般。
“阿妤……阿妤……”
“你别着急,慢慢说,阿妤怎么了?”
“阿妤她得了急症……”
沈若筠忙问:“什么急症?”
“我也不知,”周季摇头,“年后我跟着二叔在赈灾,今日刚回府,就听说我娘要将她送到城外庄子里去,我怎么劝也不好使。”
“既是生了病,哪有将人往外送的?”沈若筠皱眉,“你二哥呢?”
“二哥这两日去见辽邦来使了,我找不到他。”
沈若筠想到周妤,也顾不得什么,叫节青去报于沈听澜知,便往周家赶。
周季驾车带沈若筠来到周家府邸后的一处偏门。沈若筠跳下马车,便见周家的丫鬟仆从,都包面巾,白布缠手,抬着一个绷架,往马车上放。
“阿妤!”
沈若筠见此情景,忙奔过去看,却被吓了一跳,只见周妤脸上布着好些红点,有的已经溃烂了。
仆人见是她,忙阻拦道,“二小姐出了花,可不能接近。”
沈若筠只在书里见过天花,第一反应就是这不对劲。若是周妤得的是天花,那汴京城里肯定早就有天花病人了。
“你们要将她送去哪里?”
“遵老爷的命令,送至庄子里。”
“大夫、药物,照顾的人,一应用品可备了?”
婆子一楞,“二小姐突然出花……”
周妤人烧得昏沉,沈若筠不忍心见她如此被抬走,“我随你们一道去。”
早园忙劝沈若筠,“小姐,你没有出过……”
“阿妤往日只在内宅,若汴京、周府都没有人患天花,她也必不是天花,说不得是旁的病。”
沈若筠下了结论,又上了马车。周季也想跟着,却被仆人死死拦了。
沈若筠在车上嘱咐周季:“你别跟着了,烦你去我家与我长姐说一声,再叫人去庄里候着。到时必有缺的东西,要请你置办的。”
周季应了,又在马车下作揖谢她。
马车上,周家的婆子只留了盖着被衾的周妤,连个照顾的人都无。沈若筠也不避讳,当下给周妤扶脉。
早园着急道:“小姐,你也没出过花呀。”
“眼下顾不得这些。”沈若筠伸手翻看了下周妤的眼白,“我疑心她得的不是天花,她等闲连门都出不去,如何能得这个?”
许是听到了沈若筠的声音,周妤慢悠悠地睁开眼睛。
沈若筠伸手试了试她额间温度,柔声问,“阿妤哪里难受?”
周妤眼睛里氤氲出水汽,眼角流下一滴眼泪来,缓慢地摇了摇头。
“傻孩子,你哭什么呀。”沈若筠拿帕子替她擦了,“没事的,我保证你会好起来的。”
等车到周家的庄子,婆子们仍是全副武装地将周妤移下马车,搬到床榻上。
沈若筠一直陪着周妤,又叫早园去倒些热水来。谁知没一会儿,早园来报:“那些婆子们竟将院门锁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