摄政王夫妇不可能这么恩爱(6)
“我不想。”谢纾抬眼。
这三个字似疾风卷入明仪耳中,明仪呼吸猛然一滞,“分开”两个字来不及说出口,生生咽了下去。
她睁圆了眼望向谢纾,纤长的眼睫止不住颤动,莹白贝齿咬红了唇瓣,别过脸问:“为、为什么?你在家书上写的‘等我回来’,不是想回来立刻和离的意思吗?”
“不是。”谢纾顿了顿,否认道,“是等我回来,我们好好谈谈的意思。”
明仪浓淡相宜的眉微微蹙起,轻哼了一声:“那你为何不写明白?”
谢纾目光轻扫过明仪,沉默许久,什么也没解释,只歉声道了句:“是我的疏忽。”
顿了顿,又道:“但的确有些事不便在信中细说。”
明仪捧着茶盏,疑惑地抬眼看他:“是何事?”
“你知道平宁侯府和令国公府闹僵的事吗?”谢纾问了一句。
“略有耳闻。”明仪想起前不久,听程茵提起过这事。
平宁侯唯一的妹妹三年前嫁进了令国公府,两家原本是姻亲,不过最近平宁侯的妹妹闹着要与夫家和离,两家人为此闹得很僵。
谢纾看向明仪,道:“近日朝堂之上因此事纷争不断。”
明仪心生疑惑。大周权贵和离再嫁不算少见,按说就算两家私下有龃龉,也不至于闹得朝堂之上不得安宁。
谢纾看出明仪所想,解惑道:“寻常和离自然不至于此,只这回闹僵的两家人,一个是新帝器重的当朝新贵,一个是底蕴深厚的旧日权贵。你应该明白,两家因和离闹不和,不过是个引子,真正挑起朝堂纷争的却是新旧朝之间的恩怨。”
新旧朝之争由来已久。
这话要从明仪的父皇病危开始说起。
明仪的父皇成宣帝自继位起,为大周殚精竭虑、鞠躬尽瘁,在他的统治下,大周蒸蒸日上,百姓安居乐业,可以说是个难得的明君。
唯一被诟病的就是他太过专情。
专情这一点放在其他男人身上,那便是为人称道之处,可放在一国之君身上,却未必是好事。
身为国主有繁衍皇嗣之责。成宣帝独宠发妻王氏一人,后宫形同虚设,在王氏死后就几乎不再踏足后宫。
故而成宣帝膝下子嗣稀薄,只有明仪一个女儿。
不过那时成宣帝正当盛年,大臣们也不好多提立嗣一事。
谁也没想到,四年前一向身体健朗的成宣帝会突然病危。
储位悬空,成宣帝这一病危,几个野心勃勃觊觎皇位已久的宗亲发起了政|变,史称“三王之乱”。
那段日子是明仪一生中最不堪回首的日子,她和父皇被拘禁在不透风的宫室里,没有水没有粮,父皇不停咳血,她忍着眼泪,用衣袖替父皇擦掉血迹,守在父皇身边,撑着不倒下去。
她呆在暗无天日的宫室里,分不清白天黑夜,只知道外头一直在下雨。
后来那些人等不及了,威胁父皇若是不写传位诏书就要杀了她。
明仪是很怕死的,不过那一刻望着架在她脖子上的尖刀,忽然释然了。想想她死后,应该会有人歌颂她是个宁死不屈的公主,起码是不愁香烛纸钱的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谢纾带着江都王明彻的兵马赶来救驾,一箭射穿了乱臣贼子的脑门,救了明仪。
一场宫变落幕,明仪狼狈地站在雨里,脚下是流淌的血水,身上泥泞不堪,心想这辈子没有比这更丑更脏的时刻。
谢纾恰好从她身侧经过,看了一眼她狼狈的样子,什么也没说,只将手中的伞给了她。
明仪接过伞,低下头忍了很久的眼泪,再也止不住,从眼眶落了下来,或许是因为劫后余生,又或许是因为第一次以这种丑态面对他人而感到难堪。
宫变之后没多久,明仪的父皇就过世了。
明仪父皇临终前,立下遗诏将皇位传给了远方侄儿明彻。
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,未受那场政变波及,又有资格继位的宗亲没剩几个了,明彻是这里头品行最出众的。
新帝登基后,新帝身边的家臣跟着鸡犬升天,成了朝中新贵。而原本跟随先帝的老臣对落魄宗亲上位的明彻多有偏见,更看不起这些出身粗鄙的新贵。
这几年新旧朝之间时有争端,长此以往必然致使朝纲不稳。
明彻年纪尚幼,由他舅舅谢纾监国。
当初谢纾娶明仪,不光是因为那晚“春宵度”的缘故,还有想借联姻安抚先帝旧部,平息新旧朝争端的理由在。
谢纾无奈道:“眼下这个节骨眼,你我若是再和离,恐再起纷争,怕是不妥。不若……过后再议。”
“也是。”明仪点了点头,在心中仔细盘算了一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