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理寺第一画像师(9)
“这……”府卫有些犹豫,“还真不太记得了。”
徐琇早有预料,蒙面者大多能被人记住的只有眼睛,或者眼神,其他的记忆都像是小鹿藏进森林般,需要有人慢慢将它引导出来。
她抬头问:“有人记得吗?盗贼鼻根是否凸起?”
府卫里走出个小个子,看起来年纪不大,他说:“我记得!盗贼他的鼻子很挺,因为我揍了他一拳,差点把他脸揍歪了。”
他这话一出,其余府卫纷纷起哄。
“吹牛吧你?!”
“那贼人多凶猛大家都知道,就你,能打吗?”
“你这瘦胳膊瘦腿的恐怕连我们也打不过吧?”
少年轻攥起拳头,似乎有些憋屈,显然平时没少受欺负,分明想回嘴却碍于府卫们都比他强壮,而不敢多言。
徐琇朝他挥手,宽慰道:“没事的,站过来些。”
少年听话照做。
她问:“除了鼻子挺,你还记得什么吗?”
少年犹犹豫豫,垂下的手紧拽着衣角,似乎在琢磨措辞。
“哎哟你快点啊,有什么就说!”
“就是,憋什么呢?”
“我一会还有活呢,你快着点!”
少年被好一顿催促,跺了跺脚,道:“……就是鼻子特别挺!”
众人听他憋半晌憋出个没用的话,哄堂大笑。
徐琇没有跟着笑,她的目光先是落在少年身上,随后抬起扫视一圈,那清冷的眸子里写满了“慎言”。
府卫们顷刻噤声,不敢多玩笑。
论黑脸,徐琇觉着她和方霖不相上下。
周围安静下来后,她沉思片刻,在纸上画了个侧脸,并把蒙面也画了上去。
她问:“是这样吗?”
少年看后直点头:“对!对对,就是这样!他的鼻子真的很挺!”
“鹰钩鼻。”徐琇道,“多谢,对了你叫什么?”
徐琇并不是个会与人主动搭讪的性子,偏偏这个少年给她一种特殊的感情——她曾有个弟弟,若是五年前她家没有被灭门,现在就与少年差不多年岁。
“我叫阿奔。”少年咧嘴笑着,“大人可还有想知道的,或是要帮忙的?阿奔任凭差遣!”
“那你帮我研墨吧。”徐琇将墨盒递给他。
伸手时,她在余光里瞥见一位不讨喜的人影。
方霖背着手走近,捡起地上作废的画纸,大多只有些轮廓,连五官也没画。
他奇道:“你这画得都是什么?要不你现在认个输,我不为难你,凌云楼给你饯行如何?”
徐琇本不想搭理他,却见他另一只手里拿着手镯图。
那个镯子,她非常眼熟。
“给我。”徐琇朝他伸手。
方霖疑惑地将废稿递来,问:“你这还要的啊,不是废了吗?”
没想到徐琇直接推开废稿,够到手镯图,一把夺了过来。
“你!”方霖看着空落落的手,一时语塞。
徐琇粗粗看后,急切地问:“这镯子是什么?”
方霖一头雾水:“什么是什么?”
“哪来的?”徐琇追问。
“你魔怔了?这是刘府失窃物啊,方才刘管家给我的。”
徐琇才刚挺直的背板瞬时塌了下去,好似期待落空般,整张脸被不悦遮住。
“怎么,你见过?”方霖见她脸色不对,试探地问。
徐琇没有吭声,很快摇了摇头。
方霖道:“想来你也没见过,这么价值连城的物件不是谁都有机会见的。”
徐琇撒谎了,她当然见过这镯子。
她家祖上经商三代为官,价值连城的玉石摆在家里跟玩似的。以前不懂事,她还砸坏过许多首饰,也从未有人与她计较。
只是这个羊脂白玉镯,她不仅仅是见过那么简单。
她忽然问:“这镯子是谁的?”
方霖怪道:“自然是刘夫人的,还能是谁的?”
“刘夫人?”徐琇有些不可置信。
方霖上下打量她一眼,这人刚刚还好好的,怎么这会跟失了魂似的?
他怪道:“你别是画不出来,在找什么借口吧?”
破天荒的,徐琇没有回嘴,而是抬起头愣愣地望向他。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竟像起了雾一般迷蒙,让人像直视一潭深水般晕眩。
方霖匆匆别开眼,只听她轻轻叹息:“方少卿放心,很快就能画出来。”
不过一个白玉镯而已,她不该如此意志不坚定。
“嗯,如此甚好。”方霖大概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,明明半个时辰前还针锋相对地要徐琇滚出大理寺,现在又如此甚好,让人听去都倍感莫名其妙。
好在两人都不在状态,话说过就过。
方霖站起身,衣摆柔顺地垂坠。
他的身材比例很好,狭窄的腰线收拢在腰束下,一把虎头弯刀别在腰间,那强劲的手正握着刀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