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理寺第一画像师(32)
阿奔:“真是好巧。”
“他死了。”徐琇的声音听上去很冷,“五年前他死在我面前,被那些人乱棍打死的。”
“……”阿奔没有多问,他或许明白,很多事情不是他能够问的。
“跟着我,我不能保你荣华富贵或是平安顺遂。”徐琇侧身,面对着阿奔,郑重道,“但我会把你当成我的弟弟那般看待,只要我还活着,就一定保你无忧。”
她从衣襟里掏出个干净的手帕,凑到阿奔那张灰扑扑的脸上擦了擦,旋即轻声叹了叹。
她确实字字真心。
阿奔让她想起天人永隔的弟弟,或许她能在阿奔身上弥补些什么,正如阿奔其实也一直缺的那样。
亲情。
和血缘并无多大关系。
“……哥?”阿奔的身体有些颤抖,说不清是激动还是难以置信。
“好孩子,你是个聪明人。”徐琇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他们走出地牢时,已恢复到互不熟知的模样。
徐琇走在前头,阿奔跟在后头,就好像真是带个路而已。
“回到刘府后,去找夫人。”徐琇叮嘱道。
阿奔点点头,目光坚定。随后他转身而去,毫不拖泥带水。
徐琇缓缓的收回目光,本打算回到地牢找老袁,却被一声呼喊打断。
“许!仵!作!”林勤的大嗓门弄得院内所有人都看向她。
徐琇捂着额头,装不认识林勤,迈开脚想赶紧逃走。
“诶!许仵作!我看到你了!”林勤朝她跑来,一把拉住。
“……林寺丞,何事?”徐琇假笑道。
“刚接到报案,城外宁河里发现具尸体,大哥已经赶过去了。”林勤嘴上不闲着,手上也不闲着,推着徐琇就往大门走。
“他已经去了?”徐琇问。
“是啊!”林勤从捕快手里接过马缰,“本来我还想去住处找你,还好你在这。我们赶紧过去吧!”
以往接到报案,最先出动的都是林勤,这次方霖先去,倒让徐琇有些意外。
但她也问不出所以然,只好先放下疑虑,翻身上马。铁蹄嗒嗒嗒,朝城北宁河飞奔。
到地时,方霖正带着两个捕快在捞尸体。
另有两个捕快在岸上问询,对象是个老者,看来是报案人。
几步开外还有些围观的老百姓,正被捕快们驱赶着。
死人了可不闹腾吗?他们都想看看到底是谁死在了河里,也不知是溺死的,还是被杀的。
若是后者,那可就得成为这段日子茶余饭后的谈料了。
徐琇不太愉悦地下马,径直朝方霖而去。
方霖手中拿着竹竿,竿头钉着铁钩,他正伸长手去勾河里漂浮的尸体。
他用余光瞥见徐琇,微微蹙眉斥责道:“你退开点!没看到岸边不好站人吗?!”
宁河是安城的母亲河,数千年来喂养着、守护着安城。河宽足有三百尺,河中央深不可测。
岸边怪石嶙峋,淤泥铺底,寻常人都不好走。
方霖挽着裤腿,露出结实的小腿,底下是黑漆漆的淤泥,已将他的赤足埋没。
打捞尸体是个费力气的活,若是寻常物件倒还好,游个泳下个水就把东西带回来了。
但尸体不一样。
主要还是尸体不能被破坏,一旦被破坏,那很多关于死因的证据就再难查起。
足足等了一刻钟,那铁钩才勾到尸体的脚踝,几人费劲将尸体拉了回来,再小心翼翼地搬到岸边的石堆上。
徐琇上前粗粗一看,尸体的皮肤已泡得浮肿,指尖揪白。身上穿青绿色长裙,但衣襟有裂痕,上身露出雪白的肩头。
曾经大概也是风光旖旎,但现在是惨白的死气。
方霖拿着帕子擦汗,迫切地问:“怎么样?”
“是女的。”徐琇道。
“你说点我不知道的。”方霖嫌弃道,“衣裳这么乱,衣襟还被撕坏了,她是不是?”
“方少卿,等我看完再说话吧。”徐琇冷冷拒绝了他。
徐琇蹲下身,翻开尸体的嘴,指尖伸了进去。
她自己浑然不觉,但一旁的捕快已经有些泛呕,纷纷捂着嘴跑到远处去了。
她的指尖带出了点点泥沙,随后递到鼻边嗅了嗅。
有血的味道。
“她这耳边的血迹是怎么回事?”方霖问。
徐琇答:“溺水者在水中挣扎,水流会挤压进耳朵里,将耳膜刺破,从而耳孔出血。”
“那她是溺死的?”方霖又问。
“不能确定。”徐琇顿了顿,“方少卿,来搭把手。”
她总觉得方霖叽叽喳喳的,跟早上窗外的麻雀一般吵人。
两人将尸体的头轻轻抬起,徐琇摸了摸脑壳,没有明显外伤和肿胀。
她继续伸手往下,检验着脖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