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理寺第一画像师(12)
徐琇苦笑:“是没有,还是不敢提?”
忽然,院外的草丛里传出声响。
似是衣袖拂过草叶,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刘夫人神色慌张地看着四周,空气顿时严肃起来,静谧的风传来几声婉转的鸟啼,再无其他异样。
徐琇也在院外看了一圈,确认无人后,才回到院里。
不过,此刻的她放低了声音。
她说:“刘夫人想起什么了吗?”
刘夫人抬眼细细打量着她,但始终不得想法。
其实不怪刘夫人,实在是徐琇如今的男装打扮与以前的女装大相径庭,加上她自灭门案后暴瘦过,身形也与从前不同。
刘夫人小心翼翼地问:“你到底是谁?”
徐琇没有回答。
她摸不透刘夫人的立场前,不会轻易暴露身份。
这镯子,本是她母亲的物件。她母亲就是那倾国倾城貌的佳人。
其实,当年的嫁妆远不止一只羊脂白玉镯,但她母亲常年佩戴,从不离身,故而徐琇记得最清楚。
小时候,徐琇常问她娘,这镯子是否是传家宝,将来她嫁人了娘亲是否会将镯子给她。
她记得她娘亲回答她,不会。
这镯子对于她娘亲是个要紧的物件,要伴她入土的。
可惜。
可惜……
徐琇的眼眶微微泛红,一股温热涌上她的鼻尖。
她的娘亲,连个全尸也没留下。
刀光剑影,猩红的血海,凄惨的叫声。
五年来,她夜不能寐,时时刻刻都记得那场噩梦。
梦醒不过来,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天。
她失去所有家人的那天。
从此,世上再无徐琇,只有为了复仇而活着的……
刘夫人忽然重重叹息一声,打破了她的沉思。
“五年了,我再没听过别人提起她。”刘夫人的眼里似有泪光,她拿出手绢轻轻擦拭,“你不肯说你是谁,我也不多问。”
当年与徐家有关的人,都死了。
如今徐琇不肯承认身份,刘夫人大概以为是为了自保。
“……”徐琇深吸一口气,逼退了泪意,冷声道:“如此甚好。”
“但你知道吗?这羊脂白玉镯,本是一对。”
徐琇猛地凝住呼吸,双眼微睁。
她从未听母亲提过。
刘夫人轻扫院内石凳,坐了下来,并对徐琇招招手。
徐琇迟疑片刻,见刘夫人已端起茶杯,给她倒了杯茶,便不疑有他,径直入座。
她接过那杯茶,花香随蒸腾起的热气扑进她的鼻内。
记忆中,母亲也曾这样泡过花茶。
徐琇轻轻抿了一口,有些失措地问:“夫人,我可以问您与她,到底是什么关系吗?”
第6章 刘府失窃案四
三十年前。
那也是一个初春,两个婀娜的身影穿梭在桃林。
身着草青色纱衣那位女子浅笑道:“阿宁,我用这桃花瓣给你磨个口脂可好?”
被换做阿宁的女子身穿桃粉色纱衣,她蛾黛轻蹙,怪笑道:“才不要呢,这颜色须得肤浅才行,我看阿莱你最合适。”
阿莱抬手折下一枝桃花,花瓣纷纷散落开,随风荡在她周身,如泼墨山水画里的远山般清浅。
她就是徐琇的母亲,三十年前,她不过是个才及笄的少女。
“阿宁,我舍不得你。”阿莱将桃花比划在对方身上,眼神里带着些眷恋,就好像这一眼是最后一眼那般。
“瞧你!”阿宁轻扫开桃花枝,凑近她身旁,“我是出嫁,又不是奔丧,你难过什么?”
“那位叫什么刘敢的,他人好吗?”
“应该吧。”阿宁的鞋尖轻碰着草地,莹莹的露珠被她一脚踢散,化在氤氲的草里。
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。”阿莱叹息道。耳畔有微风拂过,桃林间的气息总是那么清新。
她沉思片刻,似乎做出什么决定,道:“你出嫁那天,我要送你个东西。”
阿宁问:“什么东西?”
“现在告诉你多没意思,等你出嫁,我来送你。”
“好。”
婚礼那天,阿莱果然捧着一个礼盒来了。
她穿一身白衣,秀发半拢着梳了个垂髫分肖髻,发绾里插着半枝桃花,额前的碎发衬得她那脸清瘦、温柔。
她眉眼含笑,将手中巴掌大的锦盒打开,里面满满的红绸缎捧着的是一只手镯。
阿莱珍重地举起阿宁的手,为她戴上手镯。
“阿宁啊,阿宁。”阿莱知道,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这么唤她的好友了。
“你……”阿宁惊讶地看向阿莱的手腕,“这是一对?”
“是。爹爹从西域带回的好料,特地打出这一对来。”阿莱轻笑,“怎么样,这礼配得上送你出嫁吧?”
虽是眉眼含笑,两人的心里却是泪如雨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