表姑娘不想攀高枝(54)

作者:瓜子和茶

春燕也说不上来, “一共才借了二十贯钱, 利滚利的, 不知道怎么算。当初姨母从府里放出去的时候,有房子有地,手里也有积蓄,按说不应该借青苗钱。”

青苗钱,又称青苗法,在青黄不接时,把种子借给没钱买种子的农民,等秋收时再还。后来借种子改成借钱,因是利民举措,朝廷把利息定得很低。

缘何成了利滚利,逼得农户卖儿卖女的还债?

顾春和叹道:“树挪死,人挪活,总会有办法的。城里头商铺很多,先找个地方做帮佣,好歹混碗饭吃。”

春燕点头,“我姨母他们也是这样打算的,就是对不起姑娘,把您辛辛苦苦攒的钱,全用了……我会还您的,一定会还的!”

顾春和安慰她,“不急,我不愁吃不愁喝的,有钱固然好,没钱也不会受罪。”

春燕憨憨笑了几声,“昨儿个大姑娘问你都干什么,我就说每天在屋子里写字,别的什么也没说。”

一仰小胖脸,满脸的骄傲,好像在说:姑娘快夸夸我。

顾春和忍俊不禁,狠狠夸了她几句。

正笑着,有婆子敲门道:“后门有位叫张泽兰的姑娘找您。”

“快请进来!”顾春和喜出望外,忙不迭准备待客的茶水吃食。

“春和!”张泽兰挎着花篮子,老远就冲她打招呼,“可算见着你了,国公府真大啊,进来的时候我差点绕晕喽。”

她东张西望的,小嘴叭叭说个不停,“你住后罩房?听说是下人们才住的地方,我瞅着也不错嘛,比咱那大杂院宽敞两倍都不止,我要能住这里,我得烧高香!”

听得旁边的婆子直撇嘴。

顾春和抓了一把钱赏给那婆子,顺便把春燕也打发出去了。

“什么事火急火燎的找我?”

“甭提了,还不是郑行简那头犟牛!”张泽兰端起桌上的香饮子,咕咚咕咚两口灌下去,长长吁口气,“那天从大佛寺回来,他就不正常了,饭也不吃,太学也不去,就在床上直挺挺躺尸。”

顾春和又倒了一杯递给她,“他性子傲,恐怕一时半会缓不过劲儿来。”

张泽兰这次没有一饮而尽,学着她的样子一小口一小口喝着,“就是这个理儿,可谁劝都不听啊!郑大娘眼睛都哭肿了,春和,你能不能去看看他?”

“我?”顾春和很犹豫,“我怕再给他招祸。”

“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以后的吧,阿简到底因为你才遭了罪,你不去看他,不合适。那院子住的都是老街坊,当初没少帮你家是不是?别让大家寒心。”

话说到这份上,顾春和只能答应。

张泽兰笑道:“对嘛,贫贱之交不可忘,这才是我认识的顾春和。”

顾春和想起个事,“我记得你家之前务农,借没借过青苗钱?”

“嗐,凡种地的都借过,多则几十贯,少则一两贯,不管你想不想借,摊派到你头上,你不借也得借。利钱还贼高,我家就是因为这个才把地卖了,搬到析津县做生意。”

“律法上可不是这么写的,你们没去衙门告他?”

张泽兰像听到天大笑话一样,“告谁?就是县衙摊派的,去告他们?春和,你都被当官的逼得家破人亡了,怎么还这样幼稚。”

顾春和语气一顿,苦笑道:“老百姓总盼着有个好官的。”

“在我眼里,不求为百姓谋福,别祸害咱老百姓,他就算好官。唉,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,天不早了,我走啦。”

“吃过饭再走。”

“不啦,我赶紧回去告那犟牛一声,他一高兴,没准就爬起来啦。”张泽兰摆摆手,拎着顾春和包好的点心,乐滋滋地走了。

顾春和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,心里头闷闷的,有点想哭。

自从大佛寺归来那天,她已经很久没哭过,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,或许是春燕姨母家的遭遇,或许是张泽兰补丁摞补丁的衣服,刺得她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。

忍不住自嘲一声,她自己的生活都一塌糊涂,还在为别人担心。

临水阁。

谢景明拿着份呈报,嘴角满是讥诮,“有意思,青苗钱逼死了人,更有意思的是,苦主一家人都死了,谁又把这旧案翻出来?”

许清道:“要查吗?”

“不用,这笔钱不是朝廷下拨的款子,是那几个大户私下凑份子,借青苗钱之名放贷,这案子告的是私人放贷,不是青苗钱放贷。”

谢景明沉吟一阵,慢慢吩咐道:“不妨把动静闹得更大,此类案例肯定不是一个两个,多找几家农户,录口供摁手印,告诉文彦博,往青苗钱放贷上引,不要攻讦青苗法。”

许清笑得坏意十足,“这回非把姓廖的皮给扒喽!给顾娘子出口恶气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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