表姑娘不想攀高枝(134)

作者:瓜子和茶

如今,他只能紧紧抱着她,一遍又一遍许下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诺言。

窗纱微明,雨点沙沙地打在窗棂上,不知早晨,还是傍晚。

顾春和疲惫不堪,只觉得头碎掉了,昏昏地睡在哪个角落。

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来的,等她有些意识的时候,人已经躺在宽大的床榻上。

屋里只她一个人,春燕和萱草在外间守着,估摸是怕她想不开,剪子、绳子之类的都收起来了。

“姑娘?”春燕听见动静,端了温茶过来,“喝口水吧,您的嘴唇都起皮了,想不想吃东西?灶上温着红豆粥。”

顾春和呆呆望着头上的承尘,没有言语。

“姑娘,兰妈妈看您来了。”萱草扶着兰妈妈进门。

顾春和仍痴痴呆呆的没有反应。

兰妈妈颤巍巍坐在床前的绣墩上,看着毫无生气的顾春和,不由叹息一声,“你都躺两天了,水米未进,这样下去你自己就先垮了,还怎么找你父亲?”

顾春和眼珠动了动,说话的语气跟死了差不多,“死了也好,就能和爹娘团聚了。”

“胡说!”兰妈妈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发,“听妈妈的,你的日子才哪儿到哪儿,以后路还长着呢,这人啊,最不能作践自己的身子骨。”

以后?

顾春和心里头茫茫然的,此后将怎样生活下去,她不知道,也没有精力去想。

“妈妈不说漂亮话唬你,都一个月了,你爹的确凶多吉少,可也没他确切的死讯。退一万步讲,就算他不在了,你就不活了?”

兰妈妈苍老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流淌着,仿佛从严冬流向阳春的溪流。

“为人父母,没几个不盼儿女好的,你想想,你爹娘是看见你平安喜乐,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高兴,还是看见你孤苦寂寥死去高兴?”

“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?”顾春和脸上没有泪,可她绝望的表情比哭更叫人揪心。

兰妈妈一阵难过,“有,怎么没有?你活着,爹娘就在你心里活着,以后还会在你的孩子心里。你死了,世上再也没人记得他们,他们才是真正的死了。”

顾春和怔住,黯淡的眸子终于燃起了一点星光。

为了爹娘,活下去?

看到她脸上终于起了变化,兰妈妈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,只要有念想,人就能活得下去。

“妈妈,妈妈,我真的好想娘啊,好想爹爹,想得心都疼了,怎么就……再也见不着了呢?”顾春和将被子拉过头顶,再也忍不住,藏在里面痛哭起来。

只听她一声声喊爹娘,喊得兰妈妈心都碎了,眼泪扑簌簌落在猩红的锦被上。

哭吧,哭吧,痛痛快快地哭吧,把所有的委屈痛苦都哭出来,过了这道坎,你就能立起个儿来了。

窗外,淅淅沥沥的雨落在谢景明身上,她的哭声,就像这雨,冰冰凉的,浇在他的心上。

恐怕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,他都不能出现在她面前了。

西北角的小院,曹柔鬼鬼祟祟推开院门,见院里没人,一闪身进来,低头猛冲向自己房间。

“阿柔,去哪儿了?”

曹柔吓得浑身一颤,抬头见是曹夫人,讪笑着说:“我刚去后园子逛了逛。”

“下雨天逛园子,你可真有兴致。”曹夫人冷冷道,“你是去看顾娘子院里的情况吧?”

曹柔哼哼唧唧说:“我怕她死了,谁知道她胆子那么大,敢当面质问郎主。”

“你还知道害怕?好端端的说些不着四六的,现在可好,他俩闹僵了,倒霉的是你我!”

“郎主才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寒了下属的心,再说我哥都因为她爹死了,凭什么再找咱们的麻烦?”

曹夫人一阵胸闷,“是,郎主看在老曹的面上,不会对咱们怎样。可你知道吗,曹家的仕途也就此断了。我说过多少次,不要浪费郎主对曹家的愧疚,你可好,以后你的小侄子,只能当普通的军户了!”

曹柔惊呆了,“我想给你和哥哥鸣不平,你却……嫂子,你怎能这样待我?”

她大哭着跑回屋子,曹夫人无力地依靠在门框上,抚摸着小腹暗自流泪。

老曹,你这个没心肝的冤家,我快支撑不住了啊!

关西与河东路交接的某处山坳,曹国斌仰面躺在草堆上,双腿缠着厚厚的裹布,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脸了,脸上跟锅底一般的黑。

他一只手不耐烦地敲着破口的瓷碗,粗声粗气叫人,“老刘,饭做好了没有,饿死我了!”

刘温灰头土脸提个瓦罐进来。“中气十足啊曹将军,一点不像断腿的人。”

“又是清水野菜汤,嘴巴都淡出个鸟来了。”曹国斌呼噜呼噜喝汤,嘴巴里还不停抱怨,“想大碗喝酒,大块吃肉,想我媳妇儿,唉,都快生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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