缔婚(6)
“这房间虽不是他一个人住的,但这些篆刻器具都是我私人的物件,刻了印章也是卖出去赚些补贴娘家的钱,怎好当着他的面来做?岂不成了变相同他要钱?”
项家在他眼里已经没什么好名声了,她若再跟他处处要钱,项家的名声只会越发坐实。
旁的她可以不顾及,但爹在世的时候最看重项家的名声,她不能不顾及。
她感谢谭廷彼时没有落井下石,自会把她该做的事情都做了。
至于更多的,钱也好旁的也罢,她在嫁他之初,就未曾有过设想。
乔荇听着夫人这般说似乎有道理,可又有哪里不太对却说不上来。
项宜倒是想起了什么,又提醒她,“这些账也都一笔一笔记清楚了。”
“这些账是夫人自己的账,又不是谭家的账,为何也得记这么清楚?”乔荇迷惑。
项宜将书架上自己的书都拢收拢了起来,放到了书架的下层的架子上,又将上层空下来的地方,都用鸡毛掸子扫了一遍,留给即将回来的人处置。
她说账是要做清楚的,“我如今掌着谭氏的家,说不定那日就有行差踏错的时候,届时要是有人查账,公私账目分开,账就容易算得清了。”
道理是这么个道理,乔荇却更惊讶了。
“夫人可是宗妇,谁会来查夫人的账啊?”
若是那般,夫人这个宗妇,还有什么体面可言?
项宜摇摇头,没做更多回应,“把账目做清做细,总是没错的。”
乔荇只好应了,把制印器具一干东西都收拾了,暂放到了她房中。
将项宜零碎的东西收拾好,整间房中空荡了下来。
项宜雷打不动地去秋照苑给赵氏请安。
今天已经是谭廷信中算好的归家的日子,项宜请过安,就和谭建一起去了城外等人。
今岁冬天奇寒,这才刚入冬没多久,便一场场的北风扫荡般地席卷而来,河湖早早地结了冰,如今三五岁的小儿已经能冰上小跑了。
项宜和谭建让人把城外大道边的亭子,用密实的席子围了起来,烧了炭火煮了滚烫的茶水,也才能勉强御寒。
过路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多,偶有经过的,项宜都让人送杯热茶上去,或请到亭中来暖和一时。
路人无不道谢连连。
只是一晃半晌过去了,谭廷的车马还没到。
到了下晌,天阴了起来。厚厚的云层密密压了下来,风也越发大了,亭子里冷的坐不住人。
赵氏在这时派了人过来唤谭建回去。
“二爷大婚在即,若是此时着了风寒可不得了,老夫人唤二爷速速回家去呢!”
谭建一走,冷飕飕的亭子里就只剩下项宜了。
他有些犹豫,只留下嫂子一人在这寒风里等着,似乎不太好。
项宜见他不肯走,便道。
“二爷快回去吧,回家之后差人再送些挡风的席子来就是。”
“好,”谭建立时应了,在赵氏的人的不断催促下,只好道。
“大嫂再忍忍,我回去便遣人送席子来。”
项宜笑着点头。
赵氏的人催得紧,来人也传了话,让项宜也不必等太久,天黑回去即可。
风越发大了,头顶的乌云越压越低,过了一个时辰,天就几乎黑透了,北风从裹着竹席,卷着明灭不定的炭火。
而乌云密布的天撑不住压,鹅毛大的雪花落了下来。
项宜站了起来,亲自去了路边。
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,四合的夜幕中也没有一点光亮。
有个守在外面看路的小厮突然晕倒了。
众人将他抬进亭子里烤了一刻钟的火,人才转醒。
乔荇替项宜裹着披风,“夫人回去吧。雪下起来,大爷今日应是赶不到了。夫人要是不放心,就留两个人在此便是。”
风吹得人立不住。
项宜看了看晕倒的小厮,又看了看毫无人影的路的尽头,还是没有即将归家的人的影子。
项宜收回了目光。
“不必等了,都回去吧。”
很快亭子里空荡了下来,只有竹席未取下,留给过路人避风。
然而,项宜一行前脚刚刚离开,寂静无人的道路上,一队车马踏雪而至。
小厮正吉眼神好,远远地就看见了竹席围起来的路边凉亭。
“大爷,前面的亭子围了,是不是咱们家的人在此等大爷?”
他说着,看向当头黑骏马上的男人。
男人穿了一身灰鼠领墨蓝色暗纹长袍,黑色披风被风裹得呼呼作响。
他闻言神色一缓,“过去看看。”
从前他外出归家,凡是家信中提及回程日子,家中定然有人在此等待。
那会还是母亲赵氏掌家,眼下虽然换了掌家人,想来不会有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