篡权君王偏要强求(93)
“没,姑娘有了食欲是一桩好事。”念春还是疑惑于沈书云的模样。
悲伤是悲伤的,但是却又让她感觉到不太寻常。
“奴以为,上房圈禁了姑娘,会把姑娘逼出好歹。还好……”念春碎碎地嘟囔着。
“过去,我最不敢想的就是有一天祖父仙逝,我的日子会怎么样。但是到了这一天真的来了,我才觉得,若是不肯好好活着,倒是会教祖父不安心了。”
沈书云这样说着,也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生命里确实得到了祖父的血脉。祖父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,两军交战,生死是要瞬间置之度外的。
这份慷慨,沈书云曾经以为是只属于男儿。如今看来,祖父说的不错,她才是得到了祖父衣钵的人。
祖父生前对她最后的嘱托,是守住这个家。
现在祖父前脚驾鹤,后头何氏就跳出来要报仇雪恨。沈书云却和何氏并不在一个层面上看待问题,她满脑子都是如何好好守住这个家。
念春将她扶到炭火前的躺椅上躺下养神,在她身上盖了一块薄毯子。
沈书云就这样睡着了。
在梦境中,她梦到了自己不曾见过的场景。
鹰击长空,她站在山巅,俯瞰下去是一片硝烟的战场。厮杀已经停息下来,遍地都是碎烂的尸首。
破成筛子一般的旌旗插在地面上,她吓得颤颤巍巍,从高坡上走下去,看到地上的死去的兵士的衣着,都是铠甲,却颜色不同。
一边是大徽的皇室亲兵,另一些士兵的服饰,却在胸口的铠甲上都雕刻着一个“蓟”字。
流血漂橹,战场上一片死寂。分明是白日烈火灼心的时候,沈书云觉得遍体生寒。
她站在无数尸首堆就的路途上,待弄弄的硝烟开始散去了,才发现前方展露出一个有几分眼熟的城楼,上面写着“京城”两个字。
沈书云大惊失色!分明是歌舞升平、美轮美奂的京城,此刻已经是一片火海,街坊内巍峨气派的建筑,都已经被战争付之一炬。
她在向前走,看到城楼上挂着剥皮实草的几具尸首。
那血淋淋的样子,让她瞬间低下头去干呕,然而地面上 也是一片令人生厌的血迹。
她明白,城楼上的尸首代表着几个被叛军捆起来的政府首脑已经被斩杀,从一旁挂着的布满鲜血的朝服补子上,依稀能判断出生前的官衔。
而她认出了其中一件,鸳鸯纹补子红色官袍,正是礼部六品侍郎的官服。那是父亲沈崇的衣服!
沈书云压抑住恶心,从台阶上往残破不堪的阶梯上攀爬,终于到了城楼之上,却看见父亲、叔父还有沈雷、沈霄的人头,被齐齐整整地摆放在地上。
沈书云惊得大喊了一声,坐起身来,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在蓬蓬远春的躺椅上。
念春披着厚衣裳过来,摸摸沈书云的头,一额头的冷汗,连刘海也贴在了额间。
念春拿过棉巾,将沈书云的汗水擦干净,对她说:“姑娘做梦了?”
沈书云还沉浸在方才恐怖的梦境之中,顿了顿才缓过神来,对念春说:“是,我做梦了。我梦见蓟州的叛军攻克了京城,父亲、叔父还有大哥哥和霄哥儿……他们……”
“他们怎么了?”念春取来一根发卡,将沈书云已经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别到额间。
沈书云是鹅蛋脸,额头饱满好看,这样挽起刘海,竟然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份沉稳的美,一下子也大了几岁一般。
念春将手持铜镜递过来,沈书云照了照,确认自己确实是醒过来了,刚刚真的是一场噩梦而已。她沉一口气,对念春说:
“我梦见京城变成了一片火海,他们都死了,被看了头,剥皮实草挂在城头。”
今日是荣恩公入土的日子,沈书云做的这个梦实在是不吉利,但是念春却安慰她道:“大姑娘别怕,梦都是与凡世相反的。”
沈书云看到屋子里噼里啪啦的炭火烧得火热,却只有念春一人伺候在前。她突然想起昨日吴有恩来封门时,说过家里以后要开源节流,日后蓬蓬远春也要裁撤些人手。
“思夏和拂冬呢?还有那几个当差的小丫头呢?怎么都不见了?”
念春看着沈书云紧张不已的样子,递过去一杯热茶,对沈书云说:“姑娘不用担心。姑娘是主子才能这般用橄榄碳取暖,奴才们那里舍得用无烟碳,思夏带着她们躲在偏殿里开着窗烤火呢,用的是大炭,黑烟呛人。”
沈书云点点头,对念春说:“我一定得想办法把你们都留在身边,万不能如敛秋那般不明不白被发落下去。”
念春点点头,心里却恨没有主意。
没有了荣恩公的背书,沈书云一身才学与决断,又怎么能抵得过何氏等人脏心烂肺的蛇蝎心肠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