篡权君王偏要强求(6)

作者:吴蚕已老

沈崇感到纳罕,什么东西要紧到要连何氏也避着?沈书云才把田黄石的来历说了:“是祖父给我的及笄礼,但也是先帝御赐的,流落出去若是被人捉住做文章,父亲恐怕也要遭受牵连。此事我想先瞒祖父。”

田黄石?御赐?

俗话说“一两田黄万两金”,一方上等成色的田黄石,可以在京师置办三五处宅院,何氏没见识不知道什么是田黄石,沈崇却是喜欢点文墨的,于是脸上一片震惊,他问:“你祖父居然给你这么贵重的东西,竟然连我也不知道?”

话说出口,沈崇便后悔了。他觉得自己不该在女儿面前露怯,显得多么财迷一般,又急忙掩饰道:“御赐的东西,自然不能弄丢。”这也想明白了沈书云为何要避着旁人。

考虑到事情确实有些棘手,沈崇也谨慎起来,道:“这件事我知道了,要赶紧找,不能走露出风声。我这就去吩咐曹管家安排人,悄悄查。书露那边,也让你母亲好生问问,若是她拿了,悄声退还回来就是了,你也不要追究什么。”

虽然被何氏背后给了闷棍,敛秋也蒙了冤屈,父亲还要偏袒妹妹,但有了长辈起码的共识和承诺,沈书云就觉得自己心头也算有了些主张。

见沈书云没有要走的意思,似乎还有话要说,沈崇不耐烦地问:“还有什么事?”

“嗯,有。”沈书云寻思了一下,到底还是说了出来:“女儿知道父亲宦海沉浮,十分不容易。一朝天子一朝臣,从前咱们蒙先帝圣眷,如今却被新君故意冷落了。眼前安王世子又要入府,正是多事之秋,这时候最怕您与祖父离心离德。还望父亲处事更周全些,唯有拧成一股绳,咱们这百年世家,才好继续繁荣壮大。”

每一句话,沈书云都说得谨慎得体,偏偏沈崇听起来,没有一句让他感到快慰,仿佛自己是不肖不贤的纨绔子,女儿倒成了顾全大局的长辈。昨夜他没能亲自迎接荣恩公回府,何氏因此受了责骂,他一早就听到了枕边风诉苦,此时此刻长女的一番劝诫,反而一下子引爆了他的脾气,忍不住提高了声音:

“够了!你不过也是个未出阁的闺女,怎么装的这般老成持重?世人都说你千好万好,我看你不如你妹妹!她虽然任性了些,到底还有点女儿家的天真懵懂,你如今是什么样子!你不是你祖父,这些话不必你来教训你老子。”

话说出口,沈崇也很意外,自己为何会如此动怒。可是,这番气话把他架了起来,于是便希望从女儿脸上看到畏惧、惶恐或者哪怕一丝后悔和惭愧,只要有一丁点以上的情绪,他就可以立即熄灭心中的怒火。

然而,沈书云坐在那里,沉着冷静地看着他恼羞成怒的模样,眼神中甚至还有一丝怜悯。

这丝怜悯让他的无能和失败无处遁形,心头愤怒更加无计可施地蔓延开来,气得拿起八仙桌上刚刚漱口用的茶杯,用力砸在了地上。

瓷片在地上爆裂,又飞溅起来,一块指甲大的瓷片朝沈书云飞过来,正好割伤了她的手腕,一瞬间鲜红的血就从半寸长的伤口里冒了出来。她惊惧了一瞬,连忙用衣袖捂住。

茶杯摔碎的声音,让屋外的何氏和念春等人,急忙推门进来了。看到这般情状,何氏没有先过问沈书云的伤,反而是过去抚慰沈崇:“郎君莫要和大姐儿置气,她再受公爷宠爱,也不过是您的女儿啊!”表面上是和事,其实谁都听得出来是在挑事。

看着眼前的一双荒谬的长辈,沈书云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,就从容地从圈椅上起身,对沈崇说:“父亲息怒吧,方才说的事情,请尽快安排曹管家去办理。”然后,缓缓往外走,直到迈出了绿野院的院门。

***

念春极为担忧沈书云的伤口,一路上念叨,皓白的手腕上落疤可如何是好。

沈书云倒并不放在心上:“祖父身上的疤痕多了,他说每一道都是战功。这么小的伤,明日就好了。”

只不过想起父亲那愤怒的眼神,沈书云心里也是难过和无奈的。

回到蓬蓬远春,思夏便呈上来一个锦盒,说是曹管家方才差人送过来的。沈书云走过去才想起来,这是安王世子给她的石色颜料。

昨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四宝太监公然说这是送给她一个人的礼物,着实有些让人羞臊,沈书云一点也不想过去细看这东西。

倒是念春在锦盒前仔细端详,一个又一个昆仑玉的小瓷瓶齐整排列着,里面是流光溢彩的宝石颜料,简直精美奢华到了荒唐的程度,目瞪口呆之余,念春也有惊讶发现:“大姑娘,盒子缝里怎么还有一张字条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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