篡权君王偏要强求(125)
朱霁在沈家时,她曾经觉得他傲慢霸道、不可一世,而且对自己的感情,蛮横无礼,让她避之不及。
但如今存雄居空空如也,安王府的侍卫和随从也统统消失不见了,沈书云居然在这样孤独的夜中,怀想着那张英朗秀美到不可理喻的面孔。
朱霁在做什么呢?
算算时日,他应当已经到了蓟州的地界,明日新帝的檄文也要昭告天下,战争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。
他应当下了马就换上战袍吧?
那样俾睨天下的神色,应该配上明光铠甲,才有一点彼唱此和的意思。
她是开国元勋的嫡孙女,朱霁现在已经是实际意义的乱臣贼子,因为这场谋逆,还不知道要给包括沈家在内的京城权贵们带来多少动荡不安,大徽立国以来的基业也面临了巨大的挑战。
安王父子真是祸害,沈书云的立场,本应该嫉恨和仇视他们,但是她此时却并没有半分对朱霁的记恨。
相反,对他的安危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。
沈书云坐起来,用手指掖了掖滑落下来的长发,随意拨到脑后,强迫自己清醒起来。
沈雷白日对她说的话,她其实都听进去了,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。
朱霁现在是反贼,自己和他不会有什么未来。倘若,安王的大业成了,一朝篡权夺位,那么朱霁就会入驻东宫,自己作为前朝的遗少,自然和他也不会再有交集。
其实想来,城府如朱霁,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些。
只不过他还年轻气盛,男人少年时才会为了男情女爱做尽疯狂的事,成熟之后,肩膀挑起来的责任便多了。
沈书云这时候才觉得自己从前也不懂朱霁,与他分开以后,才渐渐明白了他。
冒死进京做人质,与其说是为了博取沈书云的真心,倒也不如说是他自己要给自己这份情感一个交代。
至于未来,两个人都有各自更要紧的职责。
所以当日沈书云不肯走,朱霁也才能应允。
当日应承了她不嫁旁人,沈书云并不是有意要诓骗他,实际上只要沈家一天没有东山再起,一天还是这样式微残喘,沈书云都不想考虑嫁人离家的事。
未来,谁又说得清楚?
就连这繁华的帝都,几个月以后会是什么局面,都未可知。
还是,不要再想了。
沈书云躺下,烦扰地侧身而卧,几乎是逼迫着自己,才浅浅地入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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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,洪承恩在永年宫的前殿宣读了洋洋洒洒气势雄浑的“讨安檄文”,用最恶毒的言辞把安王父子谋反的行径骂了个痛快。
新帝黑着面孔听完这激情陈词的檄文,看着满朝文武尽是面面相觑的紧张,心头已经凉了三分,是硬撑着精神抽调朝中他信任且有能为的官僚,组成了一个应对蓟州举事的机动内阁,将国家的重中之重,全然放在了剿灭叛军上。
看到新帝摆出了誓死一战的架势,京中的权贵们才如梦方醒,理解了如今帝国处在如何凶险的关头。
随后京中物价飞涨,人心惶惶,一时间商行李的存货被百姓们挤兑一空。
曹管家和沈雷都忍不住钦佩沈书云治家之能,思绪周密,在京城物价飞涨之前,已经囤积了许多的东西,做足了准备,让沈家能在一片焦躁的战时,平稳度过荣恩公死后的第一个春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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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战争,整个京师都失掉了过年的气氛,往年繁华如白昼的除夕也冷冷清清,新帝为了稳定大局,甚至取消了除夕和元宵在朱雀大街的灯会,取而代之的则是气氛凝重的宵禁。
沈崇已经早就没有了治世的志向,对战争也不似一般同僚那样关心。他的目光在家门里头,满心都在担忧沈书露日渐隆起来的小腹。
好在春节几日后,沈崇收到了临安的来信。
萧唯仁明白了沈家愿意拿出盐引作为嫁妆的决定以后,长笑三声,得意洋洋地给沈书露下了聘礼。
只不过沈书露已经怀了身孕,加上战争使得驿道不通,沈崇决定婚事一切从简,只是将嫁妆和陪嫁的丫鬟、嬷嬷安全送往临安萧家就可以。
曾经堂堂的荣恩公府,如今发嫁嫡次女,已经到了这样妥协的程度,京中的权贵们议论纷纷,对沈家怀着看热闹的心态。
沈书云自然猜测得到,他们会如何对沈崇生出轻蔑之心。但是这比起沈书露未婚先孕的丑闻传播出去,已经是两害相权取其轻。
沈书露在孕吐中颠簸上路,护送她去临安的自然是沈雷。
何氏想要亲自陪着去送嫁,被沈崇拦住了。他虽喜爱何氏,但也知道萧家人对沈书露未必会多么热情,何氏去了难免失落,倒不如干脆不去,省得再生事端。